辉哥的婚礼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如此)

辉哥的婚礼0

辉哥是我所有同学里结婚最晚的,他结婚的时候已经35岁了。可他看起来还是一点也不像大人,他总是笑得太过明亮,身体也没发福,毫不费力地保持着一尺九的纤细腰围。当他穿着雪白的新郎礼服,捧着鲜花正经八百地闪出在混乱的婚礼喜宴上时,我的情绪和眼泪瞬间一起崩塌了。

印象中辉哥在近15年里有过两次不像样的“恋爱”。“大三”的时候,有一阵子他常跟一个女孩一起去打热水,他曾说过:“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后来一个胖胖的“假小子”看上了他的干净整洁,对他穷追猛打了一阵子,他也想过要积极跟她相处,可到底没能适应那姑娘的节奏。在她结婚的时候,辉哥千里迢迢地跑去给她布置新房,连带做了她的伴郎。

辉哥没有谈过像样的恋爱,可却退过一次婚。那姑娘是一个亲戚介绍认识的,是我们这个三线小城图书馆的管理员。辉哥每个周末都定点约她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并在晚上21点半准时送她回家。在他们这样规律地相处了大半年以后,双方父母就做主订了婚。当辉哥退婚后我问他:“人家爹娘就这么同意了吗?”他说:“为什么不同意呢?我可是一个指头也没碰过她呀,我这是完璧归赵啊!”

辉哥的婚宴请的人不少,并不是因为他交友广泛,而是因为他实在结婚太晚,父母积攒多年的人情来往都要趁机一次还清。司仪不算不好,他按最流行的那一套把控着仪式,于是辉哥在台上又表决心又唱歌,最后还当众亲了亲盛装打扮的新娘子的嘴唇。认识辉哥这么久,这是我见过的他跟女孩儿做过的最亲密的事。司仪的把戏大家见得多了,大叔大婶们更乐意讨论这家饭店的酒菜好坏。这个城市里跟辉哥有关的人都坐在台下,营造和分享着觥筹交错的简单和热闹,可是,有几个人真正知道台上的人呢?又有几个人真心在意呢?

我看得很清楚,辉哥又笑得有点过了,甚至有点笑蒙了。

所有朋友里大概只有我见过辉哥别种的笑容。那次我从外地回来,他开车去两小时外的邻市高铁站接我。他的车前有另一辆车带路,快到高速路口的时候,那车靠边停下,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下车走过来。他从摇下的车窗口揉了下辉哥的头,玩笑着说:“开到前面的‘马踏飞燕’就向右滚蛋啊!”“知道了。”辉哥看了看我,收敛地漾出了一丁点儿笑。过去的六七年间我不时听辉哥说起邻市的这个人,见面则只有这一次。

在我家乡这样的三线小城,所有的文化、亚文化的理论都是奢谈,简单粗暴的俗理包裹的生活如同这浮土弥漫的城市一样,缺少养育生命的温度和湿度。

婚礼的最后是新郎新娘把手里的鲜花分给台下的年轻人,以示祝愿。辉哥从搭起的台子上一路走过来,他弯着腰一直笑一直笑,眼神涣散。我喉咙堵得难受,泪流不止。 婚礼辉哥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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