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玮的天赋:能否改变人生
作者:吴丽玮( 周玮小学毕业后就和母亲周润莲守着自家的超市,过着相对封闭的生活 )
节目
自从周玮家从五台县东雷乡的长昣村搬到紧邻五台县城的古城村后,家里开的小超市几乎就没关过门。大年初六,小超市正常营业。下了一夜的雪,小城的温度骤然下降,冰封的唐家湾水库一片苍茫,过了水库大坝上的佛海桥,再往东就出了五台县城的地界,进入了古城村。古城村的主干道叫学府街,周围聚集了一所小学、两所初中和五台县最好的高中五台中学,周玮家的超市开在学府街边一所初中的巷子口上。
原以为节目播出后的巨大反响会令周家这个年过得欢欣鼓舞,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周玮的妈妈周润莲脸上习惯性地带着愁容,她说是因为感冒的原因浑身不舒服,但似乎没那么简单,说起周玮已成名时,周润莲口气一点不快乐:“让别人知道他会算术有什么用,我们唯一希望的是我和他爹死了之后他还能活。”
去年夏天,江苏卫视的编导赴山西找上门来动员周玮参赛,周润莲一口拒绝。周玮曾经参加过几个节目的录制,但一阵热闹后终会平静。“上了电视之后,亲戚朋友总会问,是给找下个工作还是给了钱?每次一听这话我都觉得太没面子。”周润莲觉得这是社会在消费自己苦命的儿子,“最后只会让更多的人知道他有病,其他什么都没变。”
2007年,周润莲第一次接触媒体。她通过自己的小学同学联系上了《忻州晚报》的记者李海燕,告诉她自己的孩子有一些特殊的天分,希望能给报道一下。李海燕告诉本刊记者,文章发表之后,她曾去忻州残联询问了周玮的情况,但考虑到周玮家庭的供养能力还没达到救助的标准,残联没能给予救助。再加上这年小学毕业的周玮被中学拒之门外,周润莲没在媒体传播中看到什么好处。
( 周玮父母最大的期待是:“让他走入社会、走入人群、找回自信” )
2009年,周润莲又一次联系了媒体。“当时经常看‘走近科学’,我就想让节目组给看看是怎么回事,一个是因为我儿子的病太奇怪了,另一个是他还会算很难的题。”周润莲让二女儿给节目组发了邮件,里面附上李海燕的报道。周润莲很快便收到回应,节目组进行了采访。节目播出前,周润莲给亲戚朋友们打电话通知大家收看,最后却傻了眼,节目里说周玮在计算时可能主要是依靠记忆力,同时做题速度很慢,周玮家人会在其做题时在旁边不断解释,这在周家人看来是彻底否定了周玮。“村里有人说,是不是没送上礼,不然怎么会这么说。”周润莲觉得不快但又不好发作,她说,“毕竟是我自己请来的,说实话也挺感谢,节目组带我们去北京做了很多检测,别的我没记住,有一个专家说,周玮可以进行语言矫正,以前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觉得孩子有希望了。”之后又有几家外省媒体过来报道过,但始终没见什么效果。“有一次邻居告诉我,有一家电视台报道了周玮,也是否定了,说他傻。这个台没来采访过,内容都是拼凑其他人的,我想找他们打官司,这不是侵犯我们的隐私权和名誉权吗?我侄子说:‘姑,打官司可费事了,不是你能想象的。’没办法,最后只好算了。”
江苏卫视的编导来了一拨又一拨,但最终打动周润莲的是该台另一档高收视率节目对“最强大脑”的介绍。“主持人说,要寻找最强的头脑去和国外选手对战,我觉得这事可能是真的。”周润莲认为“没有比我家娃娃脑子更好的人了”,所以尽管觉得自己“不是想让别人知道我儿会算题”,但还是答应了编导。“每个来的编导都说,他们的节目和其他节目不一样,一定能做到满足我们的需求,让周玮的生活有所改变。”周润莲没有提过具体的要求,她有一次随手写了一行字:“让他走入社会、走入人群、找回自信。”编导看到说,写得很好。
( 周玮儿时生活过的山西五台县长昣村 )
节目录制比较顺利,只是周玮有点身体不适。周玮很少出门,从家去南京的路上晕车得厉害。正式录制前一天要试拍,周玮站在台上没多久就吐了,晚上去医院输液一直输到了后半夜,周润莲说:“编导看这情况,说要不然改成下一期再录,但周玮特别想做节目。在现场时我们告诉他了,明天台下会坐着评委和几百个观众,他特别喜欢。”
正式录制的时候是大姐周欣陪着上台的。“她不应该搀着周玮,我二姑娘说,像是她姐搀着她姥姥似的。其实拉着手就行了,这样好像周玮身体很弱一样。”周润莲对此有一点遗憾。周玮在台上做题时,周润莲在另一间小屋里看播出。“看着一直流泪,导演就赶紧把我推上场了。”周润莲上台后说:“我觉得我儿子不傻。”
( 大姐周欣陪着弟弟周玮在“最强大脑”节目录制现场进行计算表演 )
病情
下了节目,周润莲对儿子一番教诲。“我说台上那么多观众,都认可你,你别自卑。他说:‘嗯。’我说:‘人都是一样的,有优点,有缺点,你又不是不会说话,不要怕。’他说:‘嗯。’”全家人都感觉到周玮获得了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快乐,“最明显的变化是吃饭,饭量涨了”。尽管他不怎么说话,但从他的眼神和表情还是能看出差别。
李海燕7年前去采访周玮时,他还是一个羞涩的小男孩,“从里屋的窗户上露出一半脑袋,悄悄看外面,个头还没有柜台高”。但现在周玮已经大方了许多。听到有人推门而入,他会起身站到第一排货架前看看是谁。有些人一边买东西一边说:“在电视上看见他了,你家娃娃是个天才哇!”周玮羞涩地低下了头。周润莲和旁人说话,他不住地斜着眼睛瞟对方,又很怕和人家目光对上,像个孩子。“现在来买东西的人都爱找他说话,你和他说上一两句话,他就觉得你对他可好了。”周润莲终于有了笑模样,“有些人是专门为了看他而来的。年前有个苏州的游客从这路过,为了看他进来买了100多块钱的东西,还和他合了影。他小学时的同学也来了,但周玮已经不认识他了。”大年初六晚上,邻居来请周玮到家里吃饭,“其实平时不怎么来往,就是邻居而已”。邻居的儿子在城里上班,在电视上看到了周玮,过年回来就想见见。“那就去吧,但能说什么,还不是一些伤心的往事。”周润莲的表情又变得复杂。
1991年周玮出生。家人的说法是,刚出生时孩子一切正常,6个月大的时候,他能晃晃悠悠地坐起来了。一天,父亲周常富下地回来,看见周玮在床上坐着,怕坐不稳掉下来,顺手就扔了个枕头过去,挡在他身前,结果周玮被“吓得眼瞪着,哭声马上就变不正常了”。这年冬天周玮开始拉肚子,在村里诊所输液时直接昏厥过去,第二天去了五台县医院,大夫说可能是佝偻病,或者是癫痫,建议去省城太原的儿童医院看看。此后周玮开始频繁地抽风,病情严重起来,太原市儿童医院对周玮的诊断是低血糖、胰岛细胞瘤,需要手术,建议他们去北京协和医院看病。最终协和医院的诊断是顽固性低血糖,但之前说的胰岛细胞瘤是误诊,“没开刀,没开药,光开了玉米淀粉,让回去冲着喝”。周润莲说,从协和回来,家里人就再没给周玮看病的想法了。“玉米淀粉太难喝,他喝不下去,我也发愁喂他。如果看见他打呵欠,怕是要病了,就赶紧给他吃点甜的。”周玮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一天抽风好几次,有时几天也不会抽一次。一开始看到周玮好转,周润莲还拿个本记下日期,后来反反复复,周润莲也不再抱什么希望,懒得再记。
与之相伴随的是周玮行动能力的迟缓发育,“身子软,走路左摇右摆”。同时话也说不清楚,“有时他爸都听不懂他说啥”。童年的周玮还生活在距离县城18公里的长昣村里,村民的印象中,“这孩子看着就觉得傻,经常能听见他在外面玩时喊叫的声音,但不知道说的啥”。
因为抽风的毛病,周玮在10岁之前一直留在家里,没去上学,家里人也渐渐习惯了村里人说周玮傻。“连我们自己都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大夫说他以后有可能是脑瘫,所以能多平安一天已经万幸了。”2001年,周玮的病情突然没再发作,经历过无数次反复的周润莲根本没意识到这病是怎么没的。全家人欣喜,带周玮到村里的小学开始读一年级。当时教周玮的老师王文秀告诉本刊,周玮“反应慢,行动不方便,话也说不好,下了课别人在操场跑来跑去,他站在旁边看着”。因为身体不好经常请假,所以连读了两年一年级,第二年读书时,成绩和其他同学差不多了。
天赋
2003年过完春节,周润莲和周常富举家搬到了现在居住的古城村里。当时大女儿准备去五台中学读高一,因为觉得“再怎么也比村里强”,索性在五台中学旁边租了一个门面房开小卖部,几个孩子也都转到附近的学校,能回家吃住,节省开支。
周玮该上二年级,但古城小学拒绝他入学,周润莲去找老师、校长都不管用,后来心一横找到了县教育局长。“局长说,义务教育还能不让上?听我说完就把电话打到学校了。”学校接收了周玮,但并不以普通学生对待他。他被安排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只是一个旁听生,老师上课不提问,课后不批他作业,考试也没他份。“我们都习惯了他是个病小孩,老师不批他作业,他也就不想交了,我们也不逼他。期末考试完,我还从邻居家孩子那里把卷子要过来,用橡皮擦了让他做,他不想做后来也就算了。”周润莲说,周玮从来只是默默地,“有一次两个学生到店里找我,说周玮在学校不敢上厕所,老师叫我过去。我那时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早上吃饭越来越少,他不敢喝水,怕上厕所,下课从来不离开座位,因为比别人大,怕被人笑话。”在这种煎熬中,周玮读完了小学,之后初中以没有名额为理由再次拒绝了周玮,这一次周润莲没有再硬着头皮找人,选择了接受。无法用语言表达痛苦的周玮用拳头打自己,拿起剪刀剪掉头发,不怎么会写字,竟然还写了“不想活了”的字样,让家人吃惊又心疼不已。
对比周玮糟糕的教育经历,他的数字天分实属与生俱来。周常富说,周玮还没上学时,家里人就发现了他的聪明劲儿。有一次大伯带着周玮一起在地里干活,问他:“一只毛驴四条腿,两只毛驴几条腿?”周玮慢吞吞地说:“八条腿。”这让大伯大感意外。周常富打工回来,周玮举着手指头在他面前表演,“一个五是五,两个五是十,三个五是十五”。“我跟他妈说,孩子有病,别教他乘法,先教他加法,万一大脑超负荷了怎么办?他妈说,没人教过他啊,不知道他怎么就会算。”周常富说,这孩子很快就会了九九乘法表,只是他不懂这种运算规则叫“乘法”,只会“几个几个”这样来表达。周玮在长昣村的老师王文秀也回忆道,上一年级时,周润莲的确来找过他,说自己的孩子会做乘法,但当时一年级只教过加减法。笃定地认为周玮智商不高的王文秀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他既没有去问周玮是不是真的会算,当然更谈不上在课堂上对他多一些关注和辅导。
在长昣村时周玮还只是初露端倪,到了古城村后,周玮的运算能力在逐步提高,名气也渐渐地变大了。“有时候谁家盖房子,就让他去过去给数数砖头。四块一锭,一车是多少锭,他马上就能算出来。”周润莲说,一些好奇的学生和老师也跑到小超市里来看周玮,“我想乘方、开方的基本方法应该是学生们和他交流的时候多少教给他一点吧,反正我们家里是从来没教过他。”王秀林曾经在五台县做过多年的高中数学老师,有一次他买药时在药店碰到周润莲,周润莲正和旁边的人说自己家孩子“会算术,对数字特别敏感”,他觉得好奇,决定去考考周玮。“他说他会算两位数乘两位数、两位数乘三位数、三位数乘三位数,我问他会不会做四位数,他慢悠悠地说‘不会咧’,问他为啥,他说‘记不住’。”王秀林说,周玮告诉他自己会算1~10的15次以下开方运算,其中2可以做到80次乘方,还可以做任意30位数以内的15次以下的开方运算。“我还给他出了高中数学里的等差数列求和和等比数列求和,等比数列求和还做了变形,在我教的学生里可能只有50%的人能做对,结果他全都做对了,问他方法,他的思路和公式是一样的。”王秀林对周玮的运算能力做了一个大致的总结,除了上面说过的几种,还包括循环小数化分数和分解质因式等,这基本上就成了周家现在向外介绍的蓝本。“他究竟能算多少,他自己说不出来,他做完题我说不懂,他就问谁懂谁知道,我也不知道该去问谁。”周润莲说,“实际上他现在还在不断进步,已经可以做四位数乘四位数了。”
我们见到周玮后,也试着给他出了几道题。为了给他增加难度,我找了两个质数,“743×887”,写完后把纸和笔推给他,他马上迫不及待地趴在桌前。周常富凑过来看了一眼,先是工工整整地在数字后面补了个等号,这才放心地让儿子开始运算。周玮眼珠转得灵活,习惯性地望向右上方,左手似有似无地掐着指头,大约经过了四五十秒钟,认真而吃力地写下一串稚拙的数字:659041。完全正确。
我们问他怎么做,他说不出来,但写出了几步。
743-1=742
742÷14=53
887×53×14+887=659041
他是想努力把两个数字分别分解后再进行运算,如果不是我给了质数,可能他的运算量会小一些,但必然还是多位数相乘的复杂心算过程。
我们又出了一道非常复杂的开方运算,周玮大约用了一分钟时间得出结果。这一次他没办法写出计算思路,这只能是他自己所知的,在大脑中一次次匪夷所思的激活和兴奋。
改变
我们和周常富聊天时,周玮好奇地紧挨着他爸爸坐下,认真地听我们讲话。周常富的左手拉着周玮的右手,十指紧扣,使着劲暴起了青筋,有时他觉得我们说的话刺激了周玮,扭过身扶着周玮的头,两个人额头相抵,都垂下了眼角。“有一次看电视,一个4岁时失明的盲人女孩表演才艺,她爸爸上台说从来没把她当成有问题的孩子,甚至还教她骑自行车。我和他妈都感触很深,周玮有时候不是不会、不能,是我们太疼爱他,想保护他,告诉他不能,他自己也就觉得自己不行。”
采访时周家人从没说出“傻”之类的词语,他们只说周玮曾经是一个“病孩子”,现在“不病了”。李海燕觉得周家的改变是最近才有的,七八年前她去采访时,周润莲是坦诚接受周玮智商低下这个事实的,对记者也并不讳言。但周润莲说,这些年她对儿子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他很懂事,很听话,一点都不傻,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别人在嘲笑他?”
每年周常富都要去外地的建筑工地上打工,两个女儿也在外地生活,小儿子读高中,平时只有周玮和周润莲守在家里,她觉得周玮在最近几年变得越来越接近常人。“以前我打发他去买馒头,他紧张得走路姿势都跟平时不一样,现在他不会紧张了。以前他犟得很,有一次从北京录完节目回来坐火车,遇见了一个老乡,我开玩笑说,让他把下铺换给阿姨,他不和人换,我说了他几句,结果他气得一夜没睡,一直在下铺坐着,看得我又心疼又生气。但这几年他懂事多了,去年他姥姥过来住了几个月,每天都是他扶着去上厕所。平时超市里搬货、摆货都靠他,他就是不会说话,要是有人拿了货不给钱走了,他没办法,不然他完全可以应付这买卖。”
节目播出后,周玮的计算能力得到了认可,这对周家是一种巨大的心理补偿,他们对外界所谓“天才”之类的评价还保持着冷静,但对周玮彻底摆脱曾被嘲笑、被歧视的境地要求迫切。3月份周玮将代表“最强大脑”中国队接受意大利队的挑战,我对周常富说,这次换他陪周玮去,正好也可以出去散散心。周常富摇摇头说,“我没有利用我儿子出去玩的念头”。周家对什么计算、比赛,或是去北京、南京、上海没兴趣,吸引他们的是节目带来的治疗机会。尤其是在节目中被评委点评为“学校教育的缺失让他丧失了语言文字的能力、他的智商水平低主要是语言上面落了分”,周家顿时觉得,周玮的问题正是语言障碍,现在有专家提出要为周玮进行语言矫正,这令周家欣喜,似乎语言矫正能使一切圆满。我问周玮以后想做什么,他也念念不忘,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语、言、矫、正。”
在周润莲看来,周玮的语言障碍是在古城村里变严重的。在老家长昣村,周玮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在外面和小朋友玩,喜欢跑,喜欢喊叫,中午吃饭时都叫不回来”。转学后因为受到歧视,周玮变得落落寡合,非常自卑,不喜欢出门,不爱说话,渐渐语言能力也退化了。
周润莲绷着弦,始终与外界保持着距离。除了因为周玮不敢上厕所的问题被老师叫去过一次,她再也没有去过学校,因为当初为了儿子上学她求了很多人,又受尽了歧视,觉得“自卑、生气”。搬到古城村十几年了,周润莲和周围的邻居却并不熟,她说因为要看店走不开,有些人却觉得“和别人都能张家长李家短地唠呱唠呱,但去了她家她好像什么都不愿意说,时间长了也就不愿意找她了”。周润莲对我们要找亲戚、老师聊聊周玮的想法很反感,“别人不了解我们,说得不实”。但真实的想法其实是二女儿周瑾说的,“不想用外人,怕闲言碎语”。周玮的天赋和他的缺陷无法割裂,这让周润莲矛盾不已,她会在平时的生活圈子里自豪地跟邻居说周玮对数字天生敏感,但这个消息向外扩散出去,家庭的局面始终毫无改变,只是徒增了嘲笑。
周润莲是一个能干又要面子的农村妇女,在长昣村时就是村妇们佩服的对象。长昣村村口一家小卖铺的老板娘对我们说,周润莲给周玮从北京治病回来,也在自家院里开了一间小卖铺,很有生意头脑。老板娘的货是从附近村里一个批发店批发来的,周润莲为了多赚点钱,货都是从县城里进,那里进货价更便宜些。二女儿周瑾说,带周玮去北京看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周润莲回来后,去娘家借了点钱,在家门口搭一个板子就开张了,卖的都是便宜的日用品。我们从县城去长昣村时刚好下着大雪,地上的积雪有两寸多厚,途中几次上坡都溜了车,战战兢兢走了50分钟才到,可想当年周润莲进货时的辛苦。周瑾说,那时周润莲经常大早上起来就去县城进货。“早上不吃饭,无论多晚都是回来再吃。”周润莲说,“别人都笑话我,你们家那么穷了还让两个姑娘上学,我就是要咬牙坚持着。”
原来长昣村有100多户,400多口人,现在户数没少,但人少了一大半。村支书周俊富对我们说,周玮当时就读的小学早就撤销了,并入了距离村子三里地的上庄村小学,改成了寄宿制,现在又并入了西雷小学,距离村子要15里地。长昣村有点能耐的都带着孩子走了,有的出去打工,有的为了能让孩子在县里上学,也和周润莲家一样,在县城租房,做点小买卖。如此看来,让周润莲后悔不迭的举家搬迁可能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周家的门脸朝北,不见阳光,房东为了节约成本把地暖停了,冬天只能靠生炉子取暖。几年前的小卖部改成了小超市,门口的工商营业执照上写的是周玮的名字,当初的估计是用残疾人的身份减免税费,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税费可交。超市后面连着两间卧室,为了保温,大的一间卧室锁了起来,就剩一间几平方米的小屋,摆着一张双人床和一个上下铺,门口还放着电视。周玮睡下铺,准备参加高考的弟弟睡上铺,周润莲两口子睡双人床。他们家没有厨房,做饭就用超市柜台后面的火炉,菜很少,常常是一锅挂面或是方便面。周润莲说店里的生意一直不好,原本以为守着学校该不差,“原先马路对面安着栏杆,学生放学都在对面走,不爱过马路”,好不容易把栏杆拆了,“外环路开通了连上了高速,现在去五台山的游客都不从这走了”。晚上21点多,三个十几岁的男孩进来买零食,挑挑拣拣一共买了30多元的东西,周润莲苦笑着说,这是今天最好的一单买卖。为了给周玮治病,周家四处借钱,现在还有20多万元的外债。两个女儿支持家里的能力有限,如果小儿子考上了大学,学费又是一大笔负担。
节目播出后,江苏卫视为周玮安排了上海的专家进行诊断。周瑾说:“教授说,很多人知道的词汇很多,但连不成一句话。我弟不一样,比如让他模仿例句造句,‘商店里卖衣服、鞋子’,他明白句子的结构,但他脑子里没有‘商店’这类词,所以没法造句。教授说这样的情况可以矫正。”周润莲记得教授问他,周玮喝水会不会呛水,我说他呛得不行,教授说这说明他做语言矫正是可以的。教授的话听了高兴是高兴,但我问了问治疗的费用,两个月就要3万元,而且不知道要治疗多久,也许是三年五年,也许是十年八年。录节目时评委李永波说中国羽毛球队愿意帮我们,我打算到时候去找他”。(文 / 记者 吴丽玮) 天赋周玮人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