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尽沧桑，天真依旧

( 杨杨和端端 )

杨杨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恶作剧式地眯起双眼，狡黠地露出一种灿烂和狡猾共存的笑容，这些特征连同他的寸头、破洞款牛仔裤和运动卫衣，强烈地显示出一种大男孩儿的味道。他说自己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生活中，都是个简单直接的人，看不过去就要讲，当机立断，行为紧跟着思想和念头。这是一个周六的下午，身为著名美国户外滑雪运动品牌BURTON中国区媒体兼市场主管的杨杨依旧在位于三里屯SOHO的办公室里忙碌，他回忆说，自己在遇到端端之前，是个“伤害过很多女孩儿的混蛋”以及一枚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但是在遇到这个“老天爷赐给自己的礼物”后，一切以往坚定的信条和经验都冰消瓦解了。

在彼此意气风发时遇到对方，是一般情侣所憧憬的理想状态，但2013年10月端端和杨杨初识时，杨杨笑言说自己正处在低谷，不安分和漂泊似乎是他的天性：1998年他从英国赫特福德大学汽车机械工程系毕业后，先是在著名汽车引擎开发公司康斯沃思做过一段时间，跟着福特和斯巴鲁两支拉力赛车队，负责数据采集与发动机调校工作，一年只有16天假期，30个星期在旅行出差中度过，有过一次短暂的跨国婚姻。2008年回国后他依旧不安分，工作一年一换，先是去了美国著名滑板装备品牌DC，协助这个刚刚进入中国的企业落地，忙得不可开交。2013年夏天，他辞了职，又和女朋友分了手，于是一横心，决定索性痛痛快快地疯玩一夏天，国内国外地跑，攀岩、远足、文身，把所有手头的积蓄全都花光了，信用卡上还有5万多元人民币的欠款——然后他就在一次朋友聚会上遇到了这个比自己大4岁、在圈子里名声在外、神采飞扬的女孩子。

“遇上她以后我觉得特别奇怪，可能就是气场特别和谐。那时候自己也挺没自信的，人家这么漂亮一个女孩，我没工作、没存款、没车、没房，什么都没有，觉得人家条件那么好，应该不会看上像我这样无聊的人。她身边追她的男生特别多，而且条件都特别好，我老觉得像端姐这种女孩吧，如果有一天我对她动了什么私心，可能会有几个人冲出来，拿一大麻袋一套，把我扔护城河里。”杨杨这样回忆。然而这一段邂逅在端端的叙述里，却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聚会时候，我对他是一见钟情。那时候他有女朋友，我也有男朋友，他的女朋友我也认识，我当时觉得他们很般配，就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打消以后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分手了，我也分手了。因为我知道我喜欢他，那个时候我有意无意地老接近他，他后来告诉我，他能感觉得到我喜欢他。但那时候我们两个是互相排斥的。”

端端回忆说，她那时候，也刚刚是从早年的低谷里爬上来。模特出身的她笑称自己在2008年以前都很顺，90年代初走一场服装秀就能有上千元的收入，拍过电影和电视剧，给人做化妆，还开了自己的服装店，“从来不会为钱发愁”。一直到2008年，端端的生活突然遭遇了一场翻天覆地的打击，先是和男朋友分手，然后被合伙开店的闺密骗，失去了苦心经营多年的生意。在灰心丧气之下，她搬回了父母家，消沉了几乎两年，后来下定决心，要重新开始。“我自己搬到了一个20年没装修的老房子里，还是用灯绳和煤气罐那种，用1400块钱起家，在淘宝上开了一个潮流服装店，吃了一年的麦当劳和盒饭，没有跟朋友出去吃过一次饭，没有跟朋友出去玩过一次，终于慢慢感觉自己的生活和存在感又回来了。”

大起大落的生活，总会对人的情感、思维模式和价值观产生巨大冲击，自此之后，她很少再去过分关注男性身上那些表层浮夸、捉摸不定的东西。“我看重的不是物质，而是男人的一种担当和责任心。”端端回忆说，有一年冬天最寒冷的时候，她和往常一样早早去北京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拿货，后来拎着六大塑料袋的衣服站在街边，一个半小时都没打到车，“把自己生生都冻哭了”。拎着袋子踩着厚厚的积雪走了两公里才找到一辆空驶的出租车。“当时我有一个男朋友，还有一个男孩子在追我，但是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在最需要的时候都没有出现在我身边。而我是那种你有一点点小犹豫，我就会说算了的人，我不会去过多地要求你什么，然后慢慢的可能时间长了，堆积的东西很多了，我就会离开了。”她告诉我们，自己第一眼看到杨杨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一个特别有担当的男人。

和端端对自己的感觉一样，杨杨也不想做这个比自己大4岁的女生身边的过客，在约会几次后，他一反常态，认真地表示，想发展一段长期、严肃的关系，用两个月的时间调整彼此的生活，把生活中的其他事情和关系清理干净，然后好好地在一起。“那是一次滑雪圈儿朋友的聚会，我可能喝多了一点儿，然后我就把她拉到身边说：端姐要不这样，咱俩一人给自己两个月的时间，把身边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摘干净喽？完了以后，咱俩在一块试试。”杨杨回忆说，当时促使他下定决心的不仅是对方提供的吸引力和新鲜感，而更多的来自长期独自面对整个世界后的疲惫和厌倦：“我觉得男人永远都是孩子，不管你多大岁数，不管你再强，你在生活上肯定是需要一个人能照顾你的，需要一个精神的寄托。我在她身上能找到那个寄托的感觉，最主要的是她有很多独到的见解，是别人给不了我的。”

2012年12月5日，就在两人初次约会整整两个月后，杨杨下定决心向端端求婚，没想到两个人在饭桌上因为一点小事起了争执，各自回家后，心有不甘的杨杨拨通了端端的电话，两人又聊了将近3小时。端端回忆说，她之所以在这段关系面前突然变得很踌躇，是因为没信心：“因为我岁数大了，我想要的是一个家，我怕他给不了我，我也不想给他这方面的压力。”然而这时，她在电话里突然听到杨杨说，他本来今天精心安排的一切，是为了把她带到从小长大的宿舍大院里，然后求婚的，毫无心理的准备的端端一下就惊呆了，手足无措，她说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去洗了个澡，然后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呆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

十几分钟后，杨杨就来了，先有些激动地向她道歉，说以前左臂上曾经有一处前妻名字的文身，然后他把上衣一脱，端端就看到杨杨的右上臂有了一处巨大的紫色玫瑰文身。“我们两个最喜欢的颜色都是紫色。我一看是把以前那个女孩儿的名字遮住了，这时候，他把胳膊一抬，他右上臂的内侧写的英文的一大段话，开头是我名字的两个缩写DW。”端端说，“这时候我就特别着急，因为写的花体我也看不懂，就让他快告诉我什么意思。后来他说，意思是在最低落的时候，‘是你让我找到了新的方向，我会永远爱你，支持你，陪在你身边’。这时候我很感动，眼泪就开始酝酿。这时候他就单膝跪地，一伸手，我又发现他手腕上文了两个‘marry me’，这时候我就已经泪奔了……”

回想起求婚时的场景，杨杨至今还有点内疚，因为当时他还处于无业状态，唯一的一份工作是在给国际单板极限滑雪赛事“沸雪”（Air style）担任不受薪的运动员经理，每天要工作到晚上零点以后，“根本没有预算买戒指，文身是用了两天时间，每天晚上大概4个多小时，软磨硬泡让一个文身师朋友把这三个文身都给做了”。

虽然杨杨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风风火火、粗心大意“马大哈”型的男人，但端端却认为这个32岁、稚气未脱的运动大男孩身上蕴藏着令自己着迷不已的浪漫因子：2013年情人节，他们和一帮朋友相约去河北张家口附近的崇礼滑雪，身为资深滑手的杨杨在雪道上又犯了急性子，和新手端端发生了争执。“我懂他的意思，一方面怕我摔，一方面因为我动作不正确又跟我着急，结果我越是急，越是摔，疼得不行了，两个人又因为这个吵起来了，一直吵到回酒店，我就一气之下摔门出去别的客房找朋友了。”端端想起当天的事情就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后来焦虑的杨杨在县城街头四处寻找她，回到宾馆，两人重逢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以后不论怎么样，一定要告诉我你在哪儿，有问题一定要说出来，哪怕你打我骂我，不要让我找不到你。”然后，杨杨郑重其事地拉开自己的防寒服拉链，从怀里拿出了一朵玫瑰花。

一转眼，杨杨和端端已经迎来了结婚整整一周年，杨杨戏称，俩人的感觉现在好像还在谈恋爱一样。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工作都忙，平时能见面的时间也就是从晚上22点到第二天早上7点，所以对这些短暂的相聚时光倍加珍惜。端端说，她的内心其实和外表的独立、霸道南辕北辙，是“一个特别需要安全感的人”，而杨杨给自己的关爱和忍让，让她隐约看到了父亲的影子。家里购买任何大件，从电视到家具，端端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主，而无需担心自己的选择会招致另一半的反对或质疑。每次杨杨脾气上来急了，她就会暂时沉默，但是稍晚时候杨杨肯定会想方设法，用言语、体贴甚至大男孩儿的撒娇“找补”回来，让她觉得自己“特别有存在感”。她说他们两个人都特别不能理解一些情侣之间能够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发生争执，长时间的怄气。“我们两个都是特别散漫的人，一些不重要的事情订了计划，不执行也就不执行了，随性，高兴就好。如果看不成电影，为什么不随便吃个饭，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有这么多的时间，一些不重要的小事哪天不能干？我们两个本来相遇就已经很晚了，时间真的不够用。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更快乐一些呢？”

在杨杨眼里，和比他大4岁的端端在一起并没有“姐弟恋”的感觉，相反，他感觉对方的一举一动无不带着一种小姑娘的稚气。“有一天我从东北出差回来，飞机晚点，饭店和超市都关门了，可我实在饿得不成，结果回家发现她给我做了一个特别好吃的尖椒肉丝面。但是她因为切完辣椒以后直接用手捧着放到锅里炒，结果10个手指都被辣椒刺激得红肿，当时心里面既是感激，又是心疼。”杨杨说，他最骄傲的一件事是用自己的软磨硬泡“治”好了另一半的拖延症，端端如今被他“收拾”得工作时雷厉风行，到点按时上床，一改往日一边在电脑上修片、上货，一边东看西看的坏毛病。而自己从端端处最大的收获，则是从“一只刺猬”变成了“一块鹅卵石”：“就是一些做人的技巧吧，以前自己都是情绪写在脸上，臭脾气想发就发，四处扎人，但有柔软的腹部，一旦被伤害就无法挽回。但是鹅卵石不一样，表面光滑圆润，但内里坚硬无比的。”杨杨这样描述端端对自己的潜移默化，他说，妻子从来没有跟身边任何朋友吵翻、红过脸，但总是能用一种迂回婉转的方式化解和他人发生的矛盾，从而让自己获益匪浅。

2014年，端端和杨杨的计划是勇敢迈出共同生活的另一个重要步骤——要孩子。杨杨大度地说，如果需要，他可以暂时辞职，做一段全职家庭男人，照顾自己和端端的爱情结晶。按照他的话说，双方谁的发展可能会更好，另一方就为家庭牺牲一些，这个很正常。自己辞职后，重新找到一份薪水头衔相当的工作相对容易，但端端的淘宝网店是她3年来的心血一点一点换来的，不进则退，所以自己“肯定会放弃对于我来说特别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当我们问及，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喜欢女孩儿时，杨杨脸上浮现出了那种父亲才会拥有的微笑，他说自己很招小孩儿喜欢，是男是女无所谓。而端端却故作任性地表示，女儿会分走杨杨对自己一半的爱，所以她希望拥有一个儿子，“这样就有两个男人，或者男孩儿，一起来爱我了”。（文 / 朱步冲） 依旧杨杨天真两性历尽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