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采棉工的未来
作者:邢海洋(文 / 邢海洋)
中央电视台的科技频道有一个“我爱发明”的节目,经常介绍发明家制作的机械。这些机器五花八门,有给枣子去核的、有采藕的,还有毛栗子剥壳的。节目的高潮是机器与人工的竞赛,往往十几个熟练工人也比不上机器干得快。直到一期录自新疆的自走式采棉花机的节目,突然让人担忧,那些千里迢迢的河南采棉工,他们会不会就此失业。他们下一个工作机会在哪里?
每年都会有50万左右的外省采棉工人到新疆打短工,形成了一道季节性农民工流动潮。这些采棉工基本是农村剩余劳动力,没文化,也难胜任重体力活计,是最难在社会分工中找到位置的。每个收获季,除了来往路费,他们能挣到六七千元的收入,和在家乡务农的收入不相上下了,新疆建设兵团一年兑现的拾花报酬就高达上百亿元。刚刚过去的2013年采棉季,又有56万采棉工陆续进疆,可收入却不理想。这既有棉花减产的因素,也有采棉机对人工的竞争。电视节目里自走式采棉机5天的工作量顶得上120位摘棉工干上3个月,为农场主省下15万到20万元的费用。而在新疆的棉农间,机械种植的魅力快速传播,似正处于全面推广的前夜。过去,动辄上百万元的采棉机械和严格的种植管理、化控落叶技术等使机械化种植仅限于大农场,小型机械的出现只是近一两年的事情。
但对棉农,却完全是另一种说法。棉花种植的人工费近年来持续高涨,已到了他们雇不起的程度。如今棉花生产的人工费用已经达到1000元/亩上下,2011年开始人工成本超过了物化成本,而人工成本的一大块又是被人工采摘费用占去的。这个说法得到专家的证实:在长江、黄河流域棉区,人工采棉费用为400~500元/亩;在以新疆为主的西北内陆棉区,这笔费用竟已高达660~1300元/亩。中东部地区,高企的人工费用迫使农民转产,棉花的播种面积连年下降,西北以新疆建设兵团为主的大单位则开始机械化采收。
机械化采棉并非我国先例,实际上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人便发明了挂在拖拉机后面的采棉装置,但直到1953年一种双排式采棉机诞生,美国的棉田里才开始全面实现机械化。凯鲁亚克在他那本“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作《在路上》里还找到了一份摘棉花的工作,尽管嬉皮士把这段经历看得颇浪漫,但实际上其单调艰苦难以忍受。《一件T恤的全球经济之旅》的作者瑞沃莉采访了很多摘过棉花的美国人,典型的回答是“任何人都不应该那样工作或过那样的生活”。不过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以今天的角度访问四五十年前的年轻人,肯定和当时被迫失业的低端就业者的感受有所区别。好在当时的美国经济起飞,福利制度正处于完善中,就业机会充盈。之后的很长时间,机械采棉美国独有,就因为那里人工贵。
是昂贵的人工迫使机器介入还是技术发明改变了就业,综合美国和中国的棉花采摘,似乎已有答案。然而问题在于,如果没有机械装置的发明,人是不会被从各种繁重的体力劳作中解放出来,归根结底,还是技术进步改变了职业状态。工业革命后的200年间,很多职业消失,又有多种职业创造出来,人类从蓝领向白领,从一、二产业向第三产业迁徙。采棉机只是林林总总技术改变就业的一种。对人类整体,采棉工短期失业痛苦却是好事。
可比采棉机严峻的现实却是,人类如今面临的已经不只是取代手工的机器,而是如自动驾驶车一般和人一样思考的机器。 采棉工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