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见闻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张鸿)

我的老家在镇巴县永乐镇,巴蜀边缘,龙山大川。祖父辈肩挑背扛,一家人耕种4亩多山地,勉强维持生计。26岁的我,前18年在农村生活,见惯了各种清苦。然而那时候镇上人口尚多,各家人丁兴旺,劳作时漫山遍野的人,你吆喝来我呼喊去,连远山都是欢畅的。尤其在春节期间,全村人在一起欢庆,祝酒话家常,感悟逝去的一年,好不热闹。可时隔仅仅几年光景,随着原耕种土地的渐渐贫瘠和农村现代化的生硬涌入,想靠土地维持基本生计已然不可能,村上45岁以下的劳动力绝大多数选择了进城务工。春节前,赚着钱了就回来,叫衣锦还乡,没赚到钱的就碍于脸面不再回来。当我置身村里,之前遍地绿荫的麦地而今都已荒化,农家院子少了炊烟和笑声,倒是留下很多老弱病残孕,遥望远方亲人,几多辛酸话与天空知。今年的春节四处安安静静的,沉默如谜,一派冷落萧条景象。

从一年级到四年级,我都在旁边不远的学校上学,充其量千米路程。那时候我们村上有两所学校,还经常有教学质量上的竞争。镇巴县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县,且多年都没能摘下这顶帽子。所以我的祖父辈把改变家乡面貌的希望寄予教育之上,历尽艰辛也要供子女上学。这次回家所见,却让我顿感凄凉。我的侄儿刚满6岁,回到家那天,到处找他不见,原来他在很远的镇上上学,路途太远,一时不能回来。亲朋告知,村里的学校早就撤了,小孩子只能去10公里以外的镇上读书了。邻人说,同村的另一所学校也撤了,曾经的亲戚、民办老师也被辞退了,如今在家务农,拿着每月200余元的退休津贴。看到归来的侄儿,得知现在必须在学校旁租房住宿,家里安排一人专门照顾其饮食起居。学校教学质量也不咋地,囫囫囵囵的,学校的撤并对年幼的孩子来说也少了很多就近走读的乐趣。他们一家为着侄儿的学习投入了太多,变相加重了很多负担。

这次回老家所见,似乎家家都有一辆摩托车、小三轮,据说还有人购置了大货车。从乡政府得知,老家的经济水平逐年显著上升,大约都关乎国家GDP了。从他们口中得知村上农民人均纯收入已超过2600元,较上年增长16%。而我了解的却是村上人均收入700余元。显然,种地已不是养家糊口的最好策略。与之相关,倒是不成熟的现代化带给农村很多畸形变化,譬如大肆砍伐古有树木变现、游戏机赌博、青少年坑蒙拐骗等。村上倒是也有富裕的人了,比如有人家变卖了宅基地,加上两个女儿的出嫁,有了些钱,在公路旁边开起了杂货铺,收入较可观,已经名扬乡里了呢。如今的农村经济,以小见大,“繁荣”之外,内核堪忧。

我小时候,农村尚未开化,与外界交流甚少,到处都是高龄老者,耄耋之年依然硬朗,仍然可以谈笑风生。那时候生病了也就是老中医配几副草药,喝完即愈,未闻有患癌症过世者。而现在虽然医疗水平提高,动辄输液、吃抗生素药物,快速缓解病情,可家乡人的平均寿命还是明显下降了,癌症发病率不断上升。不少人中年刚过就渐入下坡,不些年就去了。究其原因,我怀疑与农药的大量使用、环境与生态的变化,加之外来不合格食品的输入等不无关系。我寄望我的家乡,它不去追求表面的繁荣,也不能失了乡村应有的气质和内涵。 回乡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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