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不起

（文 / 张斌）

( 阿扎伦卡在决赛中 )

澳网一年又一年，谁进了决赛，谁如何赢得奖杯，谁遗憾错失，多年后都将归于淡然，最终只有一个赢家，那就是网球运动本身吧。澳网素来口碑极佳，专业人士赞其特有的节日氛围以及家庭参与的特殊欢愉，如今夜色之中的罗德拉沃尔球场因为李娜的原因，之于中国人多了一份情愫，那抹蓝色与李娜的微笑交织在一起了。

美国《体育画报》的网球专栏作家谈起澳网比我们内心更为澎湃一些，他整整罗列出了记忆今年传奇澳网的50条线索，洋洋洒洒读来煞是有趣。第四条中就有了李娜的名字，并且断言，此番离开澳大利亚，这位中国明星的知名度已经绝不逊于尼可·基德曼，她凭借两度从伤痛中站立起来以及无时不在的幽默赢得了人们的喜爱，有人曾经断言，决赛中会有75%的观众站在她一边，理由很简单，人们都更乐于看到一个诚实的球员赢得冠军。

诚实，没错就是诚实。在一场决赛前，这个词居然成为最敏感的词，不必讳言，世人矛头直指阿扎伦卡。这位专栏作家慷慨地一下子给了阿扎伦卡两个专属的线索，其一排在李娜之前，特别慨叹道，决赛前在社交媒体上“被群殴”且面临形象缺损的白俄罗斯姑娘，双双保住了奖杯和世界第一，为此你不得不要尊重其坚强的意志，“全民公敌”的滋味又有几人品味过呢？

那场充满争议的半决赛后，阿扎伦卡一直身处风暴中。不需要更多地重复美国小将斯蒂芬斯眼中对手那次诡异的伤病暂停了，她无比坚韧地凭借直觉在与世界第一对抗，一再阻碍着对手迈进决赛的脚步，但比赛随着世界第一的主动离场而冰凉下来。世界第一真的离场了，斯蒂芬斯安静地接受眼前的一切，包括10分钟后自己输掉了这场比赛。也许是斯蒂芬斯的安静与纯良更激起了美国人的一腔激愤，他们毫不掩饰地要在道德层面判处阿扎伦卡“死刑”。东道主澳大利亚人和英国人也加入其间，《卫报》专栏作家居然有如此锐利的一句话：“阿扎伦卡在墨尔本成功地让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阿姆斯特朗。”典型的骂人不带脏字，够狠。

阿扎伦卡是不是真有肋骨伤？是不是疼痛真会让她在最敏感的决胜时刻难以呼吸而被迫申请伤病暂停？谁也给不出足以解开谜团的答案。还是那位《体育画报》专栏作家说了一句大实话，阿扎伦卡在错误的时间点，选择了错误的对手，实施了错误的手段。这话理解起来并不难，这一次阿扎伦卡彻底惹恼了美国人，铺天盖地的媒体谴责被视为是澳网组织者冷漠不作为之后的替天行道。这可真是错怪了澳网组织者，他们凭什么处罚阿扎伦卡呢？靠什么去证明有谎言呢？规则并没有禁止一名球员在决胜时刻申请伤病暂停的。

世界之大，做任何研究的机构都有，早在去年4月，美国一家竞赛研究院就曾发布过一项经过7年时间的数据分析。研究人员追踪了22012场职业网球赛，其中有1022名球员曾有“欺骗行为”，尤其是在非四大公开赛赛事的最初轮次中更多见此类行为。此项研究并没有透露是如何定义“欺骗行为”的，我想大家一定还记得，过往几年中，一些排名世界前列的选手在中网中是如何大大方方进行一轮游的吧，那时候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声抱怨扰了这些明星们的好心情。

在迈阿密住着一位99岁的美国网球名宿，名叫穆洛伊，老者年轻时曾经排名男单世界前十，温网拿过双打冠军，算来其盛年是“二战”前后了。老人家如今依旧身板硬朗，有球必看，晚辈斯蒂芬斯的半决赛自然不会错过。赛后，面对记者的电话采访，老人愤愤地说道，在他的年代里，交换场地，球员都没权利和机会坐下来休息的，阿扎伦卡的举动破坏了比赛的节奏，那是他一生中看到的最丑陋的网球时刻。也许老人气坏了，口不择言，但是他坚信现代网球中，贪婪在吞噬一切，纵容了gamesmanship，这个词是啥意思呢？专指在比赛中使用不光彩但并不犯规的办法来取胜。《纽约时报》的一篇博客借着老人的牢骚与哀伤，愤懑地写道，如今的职业网球圈内，gamesmanship甚至已经成为一种不再遮羞的行为基准，也许又一次言过了，但是高手们在前所未有的压力之下出现各种心态和行为突变也都在情理之中吧。

这届澳网，世人一定会记住李娜的，是她的面孔让澳网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亚太大满贯赛事”。但更具有戏剧性的人物必然还是那位19岁、排名世界第29位的斯蒂芬斯，是她阴差阳错让前辈小威场上再度狂躁不安，暴虐摔拍不止，是她逼得世界第一带上了gamesmanship的标签。在运动心理专家的眼中，小威的暴虐失态和阿扎伦卡的赛场消失6分钟，都是因为原本认定可以取胜的一方巨星们内心之中对自己充满失望不安之后的必然举动，巨星在这一刻，内心中也会高呼一声——“我简直就是一个白痴。”

我们可以如此理解巨星们吗？大家可以仔细思量一番，再做决断。阿扎伦卡在决赛前的日子不知道是不是一段煎熬，她的应对还算有序，没有做更多的辩解，而是在决赛来临前一小时拨通了斯蒂芬斯的电话，事后她告诉记者们，她和美国对手之间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得到了祝福，稍晚她们还会一道在多哈训练。一切也许还没有就此过去，但阿扎伦卡决赛中可以逆势保持专注也是一种超强的能力吧，她也深知，这场决赛她是伤不起的。 伤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