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姑娘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Piaf)

小米说她今年犯太岁,没有祸事就是福了,得去拜一拜。从南站到白云观,这条路她是走熟了,早早地在门口等我。焚香、磕头、烧画着图案的包袱。路过主管生娃的菩萨,小米兴奋起来,说:“这个可灵了。”

小米一兴奋就笑,脸颊堆成两朵迷人的粉花。旅游团的领队说,难得啊,居然有四个单身的姑娘,跑到马尔代夫过春节。我逗小米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久前离婚,心里有肿胀,需要裸泳来消肿。”小米就在这时,呈现出那种迷人的兴奋状,说:“那你可知,我和你情况一样——又不太一样,我对象去世了。”她的城市管丈夫或妻子叫“对象”。

团里的老赵,瘦如麻秆,至少戴四个金戒指,至少有三颗牙长在外面。得知小米在公安局管宣传,趁虎背熊腰的老婆不备,他凑近小米说:“我以前开歌厅,老跟警察打交道,你局长叫啥?说不定我认识。”配得上橙色比基尼的小米,配得上蓝天沙滩的小米,无论老赵还是我,都暂时只能把她与“警花儿”对号入座。

因为没准备又吃了药,小米没有要那个送子观音送来的娃。“我算了下,生下来就是个遗腹子。做掉之后三个月,他就查出病来了。”小米对象得了和罗京一样的病,在病房里过了人生最后一个春节,走得极快极痛苦,且面目全非。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也会顺便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这么快,我就跟他父母没有来往了。他们说是我没照顾好他们的儿子,也是我,没给他们留下个孙子。”小米留下房子,默默地回娘家,一次吃饭时吐了很多血,吓得爸妈都哭了。医生说她的抵抗力太低了,食道的黏膜都没有了。等小米可以吃米饭时,她的爸爸脑梗了。那一年算下来,小米总共收到一张死亡通知单和两张病危通知书。

在小米的脸颊还瘪如一只袜子的时候,她和她的处长好上了。处长说我不能陪你过春节,但我能送你去马尔代夫。在马尔代夫,小米让我帮她分析处长离婚的可能性。“处长离婚的可能性不高,妹子你鸡飞蛋打的可能性较高。”我语言苍白,劝她先平静。“我一个人去锻炼、去修车、去睡觉、去看病、去旅游,你要我怎么平静啊?”这个24岁成婚、28岁守寡的姑娘气愤地、讥讽地、哀伤地告诉我和马尔代夫:“不信你试试。”

黏膜可以再生长出来,脸颊可以开出粉花,他可以在记忆中下沉。可是,在这个世界中,寡妇就是寡妇。小米觉得人们不在嘴上也在心中叫她“小寡妇”,一想到这个黑色的、不祥的、惨淡的称谓,小米就觉得黏膜疼痛、脸颊冰凉。他,像橡皮人一样,从记忆中更猛地弹出来。

为了不疼、不冷、不让他弹出来,小米决定拼了。“来,Piaf,今年咱们一定都得给自己嫁出去。”送子观音的对面,小米跪下去,对着管姻缘的菩萨磕了三个猛头。 一个姑娘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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