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宏的变与不变

作者:吴丽玮

(文 / 吴丽玮)

黄宏的变与不变0( 1月16日,春节晚会第二次彩排——黄宏、沙溢、邵峰表演小品《荆柯刺秦》 )

黄宏、邵峰、沙溢表演的小品《荆轲刺秦》在排练时一直被认为“本子极好”。“这个节目不能算‘小品’了,简直是一个大规模的‘大品’,舞台布景和参与人员比以前要复杂得多,和他以往的小品有非常大的不同。”春晚导演组一位工作人员介绍道。黄宏的变化还在于他改变了早已被观众熟知的表演方式,一没有扯着嗓子喊,二没有一上台就冒“四六句”。

黄宏有自己的创作规律,虽然2010年8月份央视小品大赛上,哈文已经发出了邀请,但直到10月份,黄宏才开始着手准备。双方博弈的故事并没有那么精彩,作为上春晚次数最多的小品演员,黄宏对春晚的操作流程再熟悉不过了。导演组在几次柔声细语的询问之后,果断给出了最后期限,“节目时间表就要开始排了,再不出作品就不会有好位置”。黄宏很快就带着几个小品创意来了。“他一讲《荆轲刺秦》的这个故事,我们就觉得这个很好,一来不容易跟其他演员的内容撞车,二来这样的形式也极少出现在春晚舞台上。”春晚语言类节目导演汤浩说。

连续23年登上春晚舞台的黄宏只经历过一次失败。1987年,黄宏带着小品作品《百科全书》的创意进京,向当年春晚总导演邓在军自荐。创意获得了通过,当时已担任沈阳军区曲艺队队长的黄宏返回了沈阳开始编排节目,黄宏扮演一个卖武侠小说的书商,他后来的编剧伙伴张振彬扮演一个卖小报的摊贩,另外还有一个卖爱情小说的女商贩和一个来买书的小学生,当时也在沈阳军区的王刚作为小品情境之外的评述人也参与其中。故事讽刺的是当时图书市场品位低下、儿童读物奇缺的现实。3个月之后,黄宏和张振彬到北京汇报节目,但节目无情被毙。张振彬把这次失败的原因归结为“与春晚缺少沟通”。“他们好像已经忘了我们。”黄宏向本刊记者回忆道,“春晚的节目当时基本都确定完了。”黄宏说,坐火车回沈阳的时候心情十分失落,“沈阳军区都知道我们要上中央电视台的春晚,这下回去不知道怎么交代。这次的失败让我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上中央电视台的春晚。”回来黄宏憋着劲儿连续创作、修改了包括《家庭杯智力竞赛》、《卖猪》等5个小品,上了1988年东三省省级、市级的几乎所有春节晚会。他在沈阳市春节晚会上表演的小品叫《招聘》,黄宏“一赶三”,一个人扮演3个角色,其中包括一个女性角色。

没想到《招聘》转年进入了1989年春晚导演组的视野,导演组找到黄宏,希望这个节目修改一下上春晚,黄宏扮演其中一个应聘者,另两个人由师胜杰和方青卓扮演,笑林扮演招聘者。黄宏当然愿意,于是节目顺利进入联排、直播,唯有沈阳电视台有点不快,因为当年春晚的节目制度是由地方台选送节目到央视,这次沈阳台被跳过了。

1989年,黄宏、段小洁夫妇创作的小品《游击队》在天津“南开杯”全国业余话剧小品邀请赛上获得二等奖,这次他再次获得了央视剧组的垂青。原中央电视台文艺中心主任邹友开向本刊记者回忆,当年已确定的春晚小品节目都比较成熟,而元旦联欢晚会是第一届,导演是比较年轻的张子扬,为了保证节目质量,导演组决定让改名后的《超生游击队》上元旦晚会。没想到这个节目一播出就反响强烈,黄宏回忆道:“第二天我准备回沈阳过年,到大栅栏买东西,结果很多人都把我认出来了。”黄宏一夜成名,1989年春晚总导演黄一鹤来找黄宏,希望他再创作一个系列小品上春晚!元旦过后,身怀六甲的宋丹丹即将临盆,黄宏选择了严顺开,编排了《超生游击队》的姊妹篇《难兄难弟》第二次上了春晚。

之后黄宏的创作表演开始持续爆发:与宋丹丹连续两年在春晚合作,表演了《手拉手》和《秧歌情》;宋丹丹退出后,又和魏积安合作了《擦皮鞋》;1994年与侯耀文表演的《打扑克》还获得了当年我最喜爱的春节联欢晚会节目评选一等奖。

按照张振彬的说法,头几年上春晚,黄宏还处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状态。“虽然中央电视台的相声小品大赛也经常参加,有沟通,但不熟,重大题材导演组不会给你,那些选题都是成活率比较高的。”不过几年之后这样的情况就大大改观,黄宏连续几年的作品都算是春晚导演组给的“半命题作文”,显示着中央电视台对黄宏的信任。

在邹友开看来,黄宏是他“特别喜欢的演员”,因为他“总能帮忙解决问题”。上世纪90年代,包括“综艺大观”、心连心艺术团的演出在内,中央电视台的小品节目以井喷状态呈现,邹友开回忆说:“‘综艺大观’节目播出前两天审节目,有时候会砍掉一半,50分钟的节目只剩下30分钟或者25分钟,这时候我就叫人,‘打电话,给黄宏,给牛群’,这两个都是创作能力非常强的人,两天之内就能创作出一个节目填补空白。黄宏和牛群就像万金油,像膏药,贴这也行,贴那也行,他们快,作品很快就成了。电视节目就需要这样的快手,他俩都很能领会我们的意图。牛群去当了县长,回来脑子就变钝了,反应没有以前那么快。现在只有黄宏能做到这一点了。”

春晚中的黄宏最大的一次“有惊无险”在2010年,当时黄宏和巩汉林合作的小品《两毛一脚》几乎已经确定播出,小品的题材来自《故事会》中的一个小故事,春晚剧组与小故事的作者取得了联系,确认了版权。没想到临近直播时,这个作者才坦白说,故事是他听马未都讲课时说的段子,春晚剧组再与马未都取得联系时,遭到了马未都的拒绝。此时距离春晚开播还有79小时,这个小品恐涉嫌抄袭被毙。黄宏向本刊回忆当时的情景:“半夜12点被叫到剧组,导演很信任我们,说:如果你现在能再排出一个小品,节目时间段还给你留着,让你上。”于是黄宏和他的团队马上捡起前期创作的小品《美丽的误会》,除了他和巩汉林,又马上叫来了林永健和金玉婷。张振彬回忆道:“这个小品在直播时才是第一次见观众,不知道观众会作何反应。大年三十17点在一号演播厅开完全体演员的动员会之后,我们的节目给所有演员演了一遍,这才录了备播带。”

“黄宏的形象一直都出现跳跃性的变化,他演过老农、农民工、城市老人、恋爱中的年轻人等等,不像赵本山的角色基本上都大同小异,全是东北中老年农民形象。曲艺、小品有句话,‘不在一帅,就在一怪’,曲艺是丑角艺术,黄宏在小品演员里是帅哥型的,这点很难突破,他不像赵本山、潘长江、范伟、李琦等人的形象,能形成自己的特长。”辽宁省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崔凯向本刊这样评价道。

“黄宏的形象比较端正,再加上他军人的身份,比较注意形象,不愿意太油滑,否则会和真实身份打架。”秦新民评价说,“这导致他的身份感没有基础,赵本山一出来就是农民,赵丽蓉一出来就是一个古道热肠、爱追求新事物的老太太,很有亲和力,这样他们和其他人物碰撞时往往能产生错位感,表现出智慧和狡黠。但黄宏只是军人,黄宏的小品在形体表现上几乎是没有的,他的特点是语言的喜剧性比较强,比如《超生游击队》、《打扑克》,完全都是靠抖语言包袱。”

“他追求语言包袱,说话就得带着激情。一出场就得来个顶门包袱,怕要不来观众,就要把嗓门提高八度,再加上他是曲艺演员出身,就像二人转里面的‘说口’,一上来整个‘四六句’顺口溜往往容易抓住观众的注意力。”崔凯说。爱喊、说“四六句”也是这届春晚导演组给黄宏转达的意见。春晚剧组甫一成立就组织了7场面向社会各界的观众座谈会,观众给黄宏提出了这样的意见,而今年的《荆轲刺秦》也的确克服了这一点。

“黄宏是曲艺演员出身,最早是山东快书的演员。从喜剧美学的角度讲,曲艺出身的小品演员和戏剧出身的小品演员表演风格差异很大。曲艺出身的演员特别擅长使用语言包袱,是一种‘平面式’的幽默,戏剧出身的演员往往是靠剧本情节推进、人物形象塑造来达成喜剧效果,比如小品的错位感,往往因人发笑,这是一种‘立体式’的幽默。两种幽默并没有孰优孰劣之别,但现在小品整体都转向了依靠情节来引人发笑。黄宏的《超生游击队》完全是靠语言包袱取胜,但观众的心理期待也逐渐被培养得越来越高,光靠抖语言包袱很难取悦观众。黄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这些年的小品也都逐渐向依靠情节来推进。”央视春晚语言类节目小品类统筹王宝社评价道。

学戏剧出身的尚敬加入到黄宏的创作队伍中来,实际上也是黄宏有意识地想向情节推进喜剧效果的方向上走。尚敬说:“喜剧靠的是讽刺的力度,如果没有讽刺,那简直不能叫做喜剧。但你看国外的流行美剧或者幽默剧里,观众喜欢的喜剧内容主要都涉及政治和性,而这两样在国内都是不允许的,这就好比是让你泡一杯好茶,但要求是不能用茶叶。”但这并没有阻碍黄宏等人小品创作的步伐,在秦新民看来,黄宏之所以能连续23年上春晚,与他稳定的创作团队是分不开的。尚敬逐渐退出之后,黄宏和张振彬、王宏等人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合作关系。张振彬曾经师从黄宏的父亲黄峰学习山东快书,继黄宏之后参军,两人都在沈阳军区工作,直至黄宏调到总政歌舞团,他们的合作创作始终没有间断,按照张振彬的说法,两人一个在北京,一个在沈阳,“常常打电话讨论剧本都是一两个小时,耳朵都烫了,两个耳朵来回换着听话筒”。秦新民说:“黄宏的创作团队很早就形成了,他们在艺术上形成了平等,没有年龄、资历的悬殊差异,编剧也知道黄宏需要什么。” 春晚小品中国电影黄宏超生游击队喜剧片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