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森的女裁缝

文/蒲昕宇  图/谢驭飞

北极探险家斯蒂芬森曾和伊努伊特人一起度过冬天并渐渐习惯当地的生活方式。他曾经写道：“到10月中旬，我扔掉已经破旧的毛织衫裤，从上到下穿一身皮衣，成了地道的伊努伊特人。”斯蒂芬森从上到下的整身皮衣难道是他自己亲自缝制的吗？看来不是。他在书中简要地提到过一个死了丈夫的女裁缝，名叫范妮·潘尼加布路克。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他的情妇。但是冰岛民族学家的研究显示，潘尼加布路克是家务工，从来没有被正式承认为配偶或伙伴。

由此片段并不一定能断定斯蒂芬森是怎样的人，但拥有一个陪伴左右的裁缝的确是件美好的事情，这种美好我的祖母深有体会。初中三年，为了上学方便，我和祖母住在一起。离祖母家步行一分钟的距离有家幼儿园，幼儿园里有间小平房，里面住着女裁缝和她十岁的儿子。我那爱美爱打扮的祖母每月购买各类时尚杂志，看到满意的款式，周末便要拉着我的手去逛布料市场。之后杂志和布料就被送到女裁缝的小屋里，过些日子，祖母的新装就上身了。那时在祖母心中，这位女裁缝的地位超越其他任何家庭成员。家里蒸了香喷喷的大肉包子，祖母总要挑出品相最好的装上满满一大盆，差我给女裁缝送去。爸妈给我买了新书包或其他学习用具，总要被祖母挑些出去送给女裁缝的胖小子。那男孩大大的眼睛镶在婴儿肥尚未褪去的白里透粉的脸蛋上，每逢大肉包子出现，眼睛里便闪现出水晶一般的光芒，右手攥着淌着油的包子，左手拿着一本《童话大王》。

女裁缝是杭州人，和丈夫离婚两年，带着儿子闯生活，她本身有些姿色，再加上懂得穿衣打扮，渐渐有了追求者。那天我放学回家经过幼儿园门口，发现胖小子正蹲在一辆桑塔纳尾部，嘴里叼着熊猫雪糕，两只手正使劲儿将一个暖瓶塞往排气管里塞。我问，你干什么呢？他拿出嘴里的雪糕，暂停了手里的活计，跟我说，别告诉我妈，我妈的梦想是能像你奶奶那样，穿着旗袍在家舒舒服服地当太太，这破车来找我妈的臭男人是我们班藤藤的爸爸，我妈要是跟了他，梦就得碎。

如今祖母已经快90岁了，依然爱美爱打扮，看见我的香奈儿2.55会撒娇说，给奶奶用两天。这倒让我意识到，创造它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女裁缝”、时装女王可可·香奈儿。一生未婚的她追求者无数，著名的威斯敏斯特公爵曾向她求婚而未能如愿，他伤心地问香奈儿，难道连威斯敏斯特公爵夫人这个头衔也不够好吗？香奈儿微笑回答，世界上有很多公爵夫人，但只有一个可可·香奈儿。这个绝妙的答案倒真是为我的不婚主义提供了精彩的例证。■ 斯蒂芬森香奈儿裁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