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或生物活性:法国葡萄酒的新宗教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生态或生物活性:法国葡萄酒的新宗教0( 一年前萨维耶从父亲那里要来一小片葡萄园,开始生物活力种植法试验 )

距离2010年初时还只背诵传统的“风土”教条仅间隔不到10个月,时至2010年底,很多法国葡萄园主已经习惯于在面对媒体采访时摆出这样的派头:“阿兰·格拉约不需要自己证明什么。在他仿佛面对后知后觉者的超然微笑背后是有些羞涩的自我慰籍,在他信奉的Crozes-Hermitage风土守护神看护下,他那20公顷西拉(Syrah)葡萄会帮助他生产出优质红葡萄酒和精品白葡萄酒。”

格拉约的酒并未贴上BIO标签。格拉约认为这并不需要,因为真正意义上的纯生态葡萄酒并不存在:所谓生态(BIO)标注仅限于葡萄种植阶段。正式说法应该是:“使用生态种植葡萄酿造的葡萄酒。”主要原因是,这个以前使用各种讳称为“植物健康用品”的化学药品的酒农已经不再使用除草剂和杀虫剂,他更愿意使用“性混乱法”杀虫,即使用雌性诱导剂让雄性蝴蝶筋疲力尽而产生不了下一代。他用传统办法犁地,使土壤疏松柔软,增加透气性,让深处的根部也能呼吸。“土地贬值时犁过的地方要比没犁过的保值得多。使用除草剂的土壤硬得就像水泥,属于板结的死亡土壤。”总之,格拉约尊重生态种植葡萄的戒律但并不急于表现出来。“20年前我开始生态种植葡萄的时候,在这个地区只有我和我的好朋友洛朗·贡比耶在这么做,所有邻居都对我们的做法不以为然。今天他们也这样做了。”

格拉约也无法忽视“生物活性种植法”(Biodynamic)这种技术或者说这种哲学,使得生态技术应用有了更深层次的内容,习惯性的耕作开始变得神奇、神秘,根据天体运行决定该做什么,在土壤中加入极少量的植物提取物的做法甚至让人想起医学中的顺势疗法。格拉约说:“是我的数学家朋友诺埃尔·班盖在20年前首先成为生物活性法种植者。诺埃尔·班盖强调:‘我只是生物活性种植法的实践者,而不是信徒。’对他来说,‘土地是有生命的,必须保持土地的生物活性,尤其是需要微生物细菌,需要植物和堆肥的混合作用治理’。”

无论是以哪种方式,法国葡萄酒种植界已经普遍成为生物活性种植法这一“宗教”的信徒,其中不乏一些最好的酒庄。也许现在应当问的问题是:除了大部分波尔多和香槟产区的酒庄,法国的顶级酒庄还有谁没有“领过圣体”?勃艮第的罗曼尼·康帝酒庄多年前就已成为生物活性种植法的实践者,但也未在其标签上注明。庄园的主人奥博特·维莱纳(Aubert de Villiane)也信奉这个集合了土质、葡萄园地理位置、气候和管理者种植工艺等多种因素的神奇概念。

生物活性种植法的拥戴者承认:20世纪60年代以来利用化肥、除虫剂、除草剂生产以及混合勾兑技术生产的“技术型”葡萄酒可能口味会不错,但这种口味是标准化的,完全没有个性。忘记了风土的法国葡萄种植者统一了对于葡萄酒市场的认识,但是可能却失去了他们葡萄酒的灵魂,而且有一天会有失去市场的风险。

这也是Crozes-Hermitage产区年轻的葡萄种植户大卫·雷诺的信念。年仅29岁的他就执掌了Bruyère家族庄园的大权,在一块贫瘠的土地上种植葡萄。在学校时他并未学习生物活性种植法,他是在看到自己种的葡萄受到病虫害的侵袭、化学药剂又逐渐不起作用后,才于2003年开始了生物活性种植。

法国的葡萄种植面积占总农产品种植面积的3%,却使用了20%的杀虫剂。大卫属于不能接受别人称之为“环境污染者”的新生代葡萄种植者,他追求的是“精神道义”。大卫会非常骄傲地向你展示他刚刚得到的两个在布列塔尼用水泥制成的巨蛋:“这是用来当葡萄酒发酵罐的。蛋形容器自然更有利于发酵。”他确信自己找到了某种神奇的东西。

大卫小心翼翼地严格执行生物活性种植法之父鲁道夫·施泰纳(Rudolf Steiner)制订的规则。他深耕细作,拒绝一切化学药剂,还销售自己以植物为基质制成的增加了活性的“预制品”,同时遵守生物活性种植法崇尚的月亮历法。“这些工作需要严谨的态度和一定的预见性,但可以说我在看到成果之后已经变成了信徒。”

大卫目前应该算是最有名的生物活性葡萄种植者之一。他本人是Ccoulée de Serrant酒庄的主人,该酒庄出产世界上最著名的白葡萄酒之一。作为新生宗教的先知,大卫坚持20多年宣讲自己的主张,公开谴责所有人工处理。谴责范围当然包括化学药剂,还有酒商在造酒过程中使用的350种香精。“这可以带来很好的味道,但是这和葡萄酒没有关系,在标签上应当标注人工的痕迹。我们不一定需要一瓶完美的酒,但希望能在瓶中看到一曲香颂,还要能找到一个男人的影子,就是那个酿酒师。”耕作、让根系延展,培养在土中成熟的牛粪,关注日照、月光和星光的节奏,堆肥,减低单位产量,认识“超感知力量”、微生物学、蜱螨类飞虫和其他一些细菌。囊括了祖母一辈留下来的传统并辅以神秘主义的行为方式,所有这些都在大卫关注范围内。大卫相信:即便是树根也有羽化升天的一天。

那么,BIO和生物活性葡萄种植法就是法国葡萄酒未来的发展方向了吗?如今强势的还是BIO,虽然只有3%的法国葡萄园被授以BIO标牌,另外还有很多采用生态方法种植葡萄的葡萄园,但他们暂时还没得到授标。比如蓬戴·卡内堡,一个酒园面积达81公顷的波尔多特级酒园。从传统葡萄种植法到BIO并不简单,至少需要3年的连续大规模投资,且不论还有投资风险:过渡期内葡萄不再被化学药剂保护、同时也难以找到新的平衡,因此会发生部分减产甚至绝收。

必须再补充的是:BIO标识并不是质量保证。一些法国新兴葡萄种植者或是缺乏经验、或是管理不够严格,生产了一些“合乎道德标准”的劣酒,以致损害了BIO标签的形象。有人认为:“葡萄种植者越是精通化学,就越是容易获得标签。”更直接的说法是:“拥有BIO标识的酒可以是非常好的酒,但也会反应出一些人为因素造成的缺陷。为了独树一帜而把生态种植庸俗化,会导致更坏的结果。”

“从纯粹经济角度考虑,并不一定需要‘改变信仰’,尤其是在波尔多。因为只有10%到15%的消费者认可BIO标签。”波尔多经管学校研究院迪迪安娜·普金表示。但事实上,2006年拥有BIO标签的酒庄的比例只有6%,而近5年以每年20%到25%的速度发展。尽管数字并不惊人,但可以预料4年内生态种植的葡萄园的面积将翻番。仅在2009年一年,法国大型超市拥有BIO标签的葡萄酒的销售额就增加了60%。普金的同事埃尔维·雷蒙表示:“没有任何一家酒窖或餐馆会允许自己的酒单上没有至少一种带有BIO标签的葡萄酒。”朗格多克-鲁西昂地区BIO葡萄酒行业协会的主席桑德琳娜·威蒙也表示:“事实上生态葡萄酒经常供不应求。”

倒是法国葡萄酒杂志主任编辑安东尼·热贝尔德的看法更具传统法兰西风范:“葡萄酒应当回归本源,即好酒和特级酒的差异取决于不同产地风土的差异。一些农艺师认为葡萄酒的这种特性并未被事实证明,但我每天都更加确信:30年后不会再有BIO标签的葡萄酒,因为所有特级酒庄都将不可避免地运用保持土地生态平衡的生产方式,虽然那未必有标签叫BIO或Biodynamic。”■

(文 / 朱志平) 生态葡萄酒法国宗教生物活性葡萄酒标签生物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