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微核武器破坏性虽有限,但其使用仍不可容忍

罗曦:当今世界,地区冲突此起彼伏,国际安全形势更加紧张,对于小型战术核武器能否在区域战场上被使用的讨论也多了起来,一些声音认为小型战术核武器当量低,污染范围小,如果精准投放的话,不会造成过大规模的跨境伤害,为了确保取得战场优势和最终胜利,或者说为了尽快结束战争,避免无休止的人道主义灾难,其有限使用应是可以被理解的,毕竟人类已经有通过投放原子弹加速世界大战终结的“历史经验”。然而,我个人仍然认为,小型战术核武器也是核武器,考虑到这种巨大的特殊性和仍然可观的战场毁伤性,其战场应用仍须做到最大限度的克制。

李彬:我个人对国际上降低小型战术核武器使用门槛的倾向是非常担心的。原本大家对在战场上使用核武器的顾忌是很大的,五个核大国皆予认同的“核战争打不赢也打不得”并非一句空洞的口号,也不存在对小型战术核武器或小微核武器的“豁免”。如果放任小微核武器投入战场,那么爆发广义核战争的风险必然增加,而一旦核战争打起来,又有谁能保证吃亏一方仍会恪守只使用小微核武器的“戒律”?人类大概率会面临核战轮番升级。所以,我个人不赞成放任使用小微核武器的倾向,而且认为这种倾向是非常危险的。

郭晓兵:我完全同意前面两位学者的意见。到底什么叫战术核武器,对此没有清晰定义,小型战术核武器与战略核武器之间也没有特别明确的界限。有人认为应该按当量来划分,有人说应该按射程来划分,国际上至今没有共识。当一个有核国对另一国动用战术核武器后,对方为什么就不能利用当量更高一点的核武器进行报复?又如何保证其不这样做?从中国的立场看,所有核武器都是有战略意义的,并不存在只有战术意义的核武器,在这个问题上必须非常谨慎。

刘冲:20世纪50年代小型战术核武器被发明出来,是为了能在常规战场上有效攻击装甲集群等战术目标。但现在,使用无人机等先进装备就可以实现这样的战术目标,人类有了更多可以替代小型战术核武器的常规选择。因此,仅从技战术角度讲,小型战术核武器的军事作用比起冷战时期其实是下降而不是上升了。换句话说,要想在一场势均力敌的局部战争中赢得优势,不一定非得使用小型战术核武器。小型战术核武器之所以又开始引人注目,更多是因为它给从常规战争向核战争升级的门槛搭上了升级阶梯。当事方讨论这种可能性,并不是真的要用小型战术核武器实现战场目的,而是去释放一种战争升级的信号,对对手实施心理威慑,促使对手及其背后的代理人在恣意扩大战火方面有所收敛、知难而退。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对小型战术核武器的讨论增多,是常规战争扩大、核升级风险上升所致,威胁使用方很可能是在以不惜升级的姿态促使战争降级。

阅读链接:乌克兰核能力的虚虚实实

近期,乌克兰多名政客发表乌应重新制造核武以对抗俄罗斯的言论,乌外长瑟比加明确重申坚守《不扩散核武器条约》(NPT)的立场,强调乌没有研制核武器的计划。

乌克兰在苏联时期被定位为“核工业发展区域”,目前境内拥有四座核电站15个核电机组,总发电量约占全乌并网电力一半。哈尔科夫物理技术研究所和基辅核研究所分别设有中子堆和研究用小型反应堆,七个主要城市部署有医疗和科研等用途的放射性设施。乌克兰危机爆发后,这些核设施多曾受战火波及。

理论上,乌核设施已经生产并存储了大量的乏燃料,可以通过对乏燃料的后处理生产出充足的核武材料。但乏燃料后处理非常复杂而昂贵,迄今为止只有中美法俄拥有完整、独立的后处理体系。乌克兰的乏燃料一般要运到俄罗斯或者中亚的后处理工厂进行加工处理,比如在2016年前,一般运往俄罗斯乌拉尔地区奥焦尔斯克的RT-1厂,这就使得乌在恢复核武制造能力的第一个步骤上就缺乏基础。

自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后,乌克兰就全力扩充军队,现役军人总员额从2014年的18万人扩大到目前的120万人以上,已没有余力开展核武研发。

西方舆论常怪罪1994年《布达佩斯安全保障备忘录》“剥夺了乌克兰核武能力”,但实际上,该备忘录是美俄核军控博弈的产物,目标是阻止苏联在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等地所部署的核武器回流到俄罗斯,同时避免核材料流入其他国家或恐怖组织手中。在备忘录讨论过程中,所谓“乌控核武力量”从来都不是真实存在的议题,更多被当时的乌政府用作谋求更多补偿,而且乌完全没有可以使用这些核武装备的指挥系统和维护能力。

俄乌关系密切时,乌克兰南方设计局曾给俄现役战略弹道导弹提供30%的关键零部件和检修保养服务,哈尔科夫的军工企业则提供SS-25“白杨”和SS-19型导弹的导航系统。俄罗斯20%的天然铀矿也曾依赖乌克兰第聂伯彼得罗夫斯克的东方采矿联合体来供应。这些能力一度被乌政府用于对俄外交谈判工具,在2005年至2007年俄乌天然气交易争端中,乌通过绑定涉核议题与俄达成解决方案。

(宋博,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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