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萝卜豆豉咸菜香
作者: 苏庆松宋代文学家苏轼在《狄韶州煮蔓菁芦菔羹》中写道:“我昔在田间,寒庖有珍烹……中有芦菔根,尚含晓露清……”诗中的“芦菔”即指萝卜,子瞻先生誉其为“珍烹”,可见萝卜自古便备受推崇。而大豆亦不失为蔬中珍品。这两种食材伴随着悠久的历史,成就了无数经典的风味与情感。
小雪时节,正逢单位放假,我遂决定回乡下老家一趟。这次回家,除了探望久别的母亲,我还肩负着帮助老人收获田中萝卜的任务。母亲身体尚好,见我回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便亲自带我去地里看她种的萝卜。她告诉我,最近雨水充沛,气候适宜,萝卜在田间顽强生长,已经拔节得像麦秆一般。每一片带着早露的叶子,似乎都在诉说着季节的秘密。母亲指着一把黄褐色的籽儿,笑道:“这是萝卜的种子,叫莱菔子,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它‘下气定喘,治痰,消食除胀,利大小便’。”
望着田间袒露的硕大萝卜,母亲笑着让我挑选一颗最大的。我四下打量,俯身拾起一颗特别肥硕的萝卜,递给她。她接过来,轻轻抖落上面的泥土,掂量了一下,笑着说:“这萝卜真是胖嘟嘟的,像个水灵的小娃娃,应该有六七斤左右,正好可用来做萝卜豆豉咸菜。”话音未落,童年时母亲腌制的这道美味便又涌上我的心头。
制作这道咸菜的第一步是处理豆豉。母亲挑选上等的黑豆。黑豆具有清热解毒、补血养肾等功效,还能美容护发。她小心剔除杂质,将黑豆倒入秤盘中,确保称量准确。接着,她将黑豆洗净,放入清水中浸泡,待豆子饱满膨胀后,才将其放入铁锅,用文火慢慢煮熟。待黑豆熟,母亲又割下几枝黄蒿。柔软的黄蒿叶层层叠加,铺在干净的纸箱中,轻轻压实。这样便为接下来的“熏蒸催化”做好准备。
豆子经过七天的“熏蒸”后,表面长满菌斑,进入微妙的发酵阶段。母亲轻轻地搓捻开紧密的豆豉,继续让它们沐浴阳光、通风干燥,最终成了香气扑鼻、味道浓郁的豆豉。
豆豉准备好后,便可以开始腌制萝卜了。母亲选用了水萝卜,水萝卜清脆爽口,最适合用来腌制。她首先将萝卜埋在松软的细沙中,去掉那刺鼻的辣味,保留其脆感。接着,她挑选出青翠细长的萝卜,切割成适当的菱形条。母亲总是小心翼翼地测量,每一片萝卜的厚度和大小都一致,确保腌制后的口感均匀。
母亲将切好的萝卜条一层层地放入坛中,再撒上一层浸泡过的豆豉,加入姜片和粗盐,层层叠加,直到坛子装满。随后,她熬制花生油,选择刚刚压榨的油,加入八角、茴香、花椒、橘皮等香料,熬至香气四溢后放凉,再小心地浇入坛中,最后滴上一点高浓度白酒,密封坛口。整个腌制过程,繁复而细致,全是母亲的耐心与匠心。
十天后,萝卜豆豉咸菜终于可以食用了。从瓷坛里舀出来的咸菜香气扑鼻。萝卜的清香、黄蒿的芬芳与豆豉的浓郁风味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淡青色的萝卜条、乌黑的豆豉、金黄的姜片、红褐色的八角和花椒,每一物都晶莹剔透,色彩斑斓。此时,每一口咸菜,都带着家乡的味道,咸香适中,唇齿留香,仿佛回到母亲的怀抱。
母亲手工腌制的萝卜豆豉咸菜,伴随着岁月流转,成了我记忆中最温暖的味道。每次离家,母亲总会在行李中悄悄放上一两罐,让我带走。那些罐子里不仅藏着萝卜的香味,更藏着母亲的爱与无尽的思念。每当我品尝这道咸菜,心中总是泛起一阵温暖,仿佛母亲就在身边,默默守护着家的温情与无言的爱。
编辑|张辰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