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的凤翔溪

作者: 杨潇

家乡的凤翔溪,是一条在我记忆深处蜿蜒前行的神奇溪流。它宽窄不同、落差不一,身姿婀娜地在这片土地上延伸,从上游到下游,绵延数公里。它像是大自然手中随意挥洒却又精心编织的飘带,在岁月的更迭中凸显出独特的韵味。

早期,它的水源主要来自兔仔形岭、山茅垄岭、大禾坑岭,以及沿途潺潺流淌的山泉水。它全程处在塅中的低洼之地,仿佛是大自然刻意为它特定的行程。为了便于排涝和灌溉,勤劳智慧的先辈们付出了无数的心血。他们一锹一镐、一点一点、一年又一年地疏通着这片土地的脉络。后来,在那个大兴水利的年代,人们利用山茅垄的地理优势,在山茅垄岭和大禾坑岭之间筑起了高高的长坝,于是便有了山茅垄水库。从此,这个水库便成为凤翔溪的主要水源,潜心滋润绿油油的水稻秧苗,那是家乡庄稼丰收的源头。

凤翔溪,我家的好些菜地至今还在它的对岸。那时放学回家,只要听到母亲吩咐到“对面江”去拔几根大蒜,或摘一把辣椒回来,就意味着家里来了客人,我有口福了。我会像一只欢快的小鸟,飞奔着踏上那块长长的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的木板桥,去完成这一项难得又有趣的任务。那时,为了防止鸡鸭牛等家畜家禽损坏庄稼或蔬菜,乡亲们在对岸插满了柳条或芙蓉枝。待到花开时节,那溪边便仿若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红的、粉的、白的花朵竞相绽放,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美得让人心醉。

每当学校放假,我总会约上三五个伙伴,到溪里的上垄塘窝里,或山茅垄脚下的大禾坑碓渠窝里去抓鱼。上垄塘窝里水满的时候会齐到我们的腰部,但那里鱼的储量特别多。为了把水排干,我们常常要花费大半个上午的时间。我们常常累得筋疲力尽,可光着屁股的我们依然不放弃。有时候,腿脚上不小心沾上了蚂蟥,我们会吓得哇哇哇地跳上岸,用草叶之类把蚂蟥刮掉后,又接着继续干。当我们终于把鱼儿们全部抓完装进圆篓里时,那种兴奋劲儿简直无法言喻。我们兴高采烈地找来盘秤,像模像样地按平均等份把鱼分得清清楚楚,然后各自心满意足地提着鱼儿和工具往家里赶,并将鱼虾用脸盆装盖好,生怕被淘气的猫儿偷吃掉。那些日子,我们经常轮换着去不同的地方抓鱼。

有一次,我分到了好多螃蟹,母亲小心谨慎地将见底的菜油滴在热锅里,再撒些盐巴,将一只只通红的螃蟹烧得喷香后给父亲下酒。此时,一旁的我看着父亲津津有味、嘎嘣脆地嚼着螃蟹酌着水酒,心里满满的成就感。只怨天公不遂人愿,父亲后来离开了我们,掐指数来已有二十余载。

等到天气稍凉一些,我们会用榨油后的茶子枯饼和辣条草兑水搓成浓浓的水剂,再小心翼翼地倒入溪中。不一会儿,整个溪里白花花的鱼儿就像喝醉了酒似的,东游西窜,有的干脆躺平在水面上,随着水流飘起来,等着我们去捞。那场面,就像一场大自然为我们准备的奇妙盛宴,充满了惊喜和欢乐。

在这条溪里,鱼儿最丰富的地方是离我们村较远的“横江”。春夏时节,傍晚放完牛回家后,我便会随着几个小伙伴,扛上几根用小竹竿和奶奶纳鞋底的粗线做成的钓具,挂上蚯蚓,然后把小竹竿插在岸边的隐秘处。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便揣着急切的心情前往。每当我们去起鱼的时候,总是收获满满。钓上来的不是肥美的鲫鱼,就是鲜嫩的鲤鱼……有时候甚至还能钓到难得的甲鱼。如果钓到了值钱的甲鱼,母亲便会匆匆提到丁江街上去卖掉,换回一些生活用品。

凤翔溪,它不仅是我童年快乐的集散地和美好回忆的储蓄处,更是家乡村民们种地耕作不可或缺的水源之一。每到干旱时节,沿途两边的水稻地都得仰仗着它的水来浇灌。它就像一位无私的母亲,用自己的乳汁滋养着这片土地,养育着家乡的人民,它是当之无愧的家乡的母亲溪。然而,分田到户后几十年,村民们为了不断扩张沿岸自家水稻的种植面积,一点点将自家田地向溪边挤占,加上日积月累的水土流失,原本宽阔的溪流变得越来越窄,曾经需要过桥才能到达对岸,后来甚至不用过桥直接就可以跨过去。这种盲目地扩占,加上长久未疏通,导致了严重的后果。每逢雨涝之时,溪水不能顺畅排流,溪水与水稻田连成一片,泛滥成灾。

去年年底,我们村终于进行了高标准田园化建设。凤翔溪的水道得以拓宽和加固,还增加了好几座小型跨溪水泥桥。凤翔溪就像一位重获新生的飘逸仙子,又将以崭新的面貌展现在家乡人民的视野中。

凤翔溪的每一滴水,就像是一颗颗晶莹的记忆之珠,串联起我童年的点点滴滴;它的每一处弯道,每一块溪边的石头,都承载着我和乡亲们的故事;它是一位真实的记录者,默默书写着家乡的历史,见证了家乡的变迁,无论是繁荣,还是衰落。

凤翔溪,你是家乡的灵魂,是我心中永远的牵挂,无论我走到哪里,你都永远流淌在我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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