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寻鲜:暧昧的愉悦
作者:艾江涛(顶图手绘:陈昕)
五味之中,鲜的面目最为复杂而暧昧。每个人都能说出吃到食物时那种鲜的感受,却很难说清什么是鲜味,因为它往往伴随着别的滋味,比如咸鲜、甘鲜,以及大厨们挂在嘴边的“用糖提鲜”“用醋提鲜”。到底有没有一种独立的味道叫鲜味呢?
多年以来,科学家对此一直有争论。直到1985年在夏威夷召开的首届鲜味国际讨论会上,“鲜味”一词被明确描述为谷氨酸盐及核苷酸的味觉。15年后,科学家首次发现存在于味蕾上的鲜味受器细胞,“鲜”被正式确定为第五味。
人类追求鲜味的历史久远得多。提到鲜味,多数人首先想到的是食材本身的新鲜,这也是寻找鲜味的起点。根据生长环境与特性的不同,我们又把新鲜食材分为海鲜、江鲜、河鲜、湖鲜等。只是,人们从天然食材中能直接尝到的鲜味,极其有限。原因很简单,鲜味物质来源于蛋白质分解释放出的游离氨基酸和多肽等小分子,不经加热或特殊处理,大型蛋白质分子如同上锁的宝箱,既无滋味,也难以获得其中的营养。打开这个宝箱的钥匙,就是蔚为大观的蒸、煮、炒、煎、炖等烹饪手法,还有依靠盐分、温度、时间等自然力量,通过发酵所产生的腐鲜。
我所计划的寻找鲜味的旅程,正是根据食材、烹饪、发酵这样几种获取鲜味的不同途径而展开的。我们选择胶东湾的青岛,写胶州菜中小海鲜的鲜美之处。在青岛,我们恰恰从当地人那些简单原始的烹饪技法中,感受到了最为极致的鲜味。青岛“蛤爷”一年中大概有两百天,每天都要吃几斤蛤蜊。他从红岛渔民那里学到的蛤蜊吃法是:将蛤蜊干锅(火靠)熟,将肉扒出,原汁淘过,放入葱花打底的盘中,再将剩余原汁略加水加盐,趁热浇在蛤蜊肉上,用勺子连肉带汁一起舀着吃,听起来就过瘾之至。主打本地口味的开海餐厅,深受当地人喜爱,在那里,我吃到了最为惊艳的生腌海蛎子,用勺子将海蛎子肉连同汤汁一起送入嘴中,那种萃取了鲜甜辣的极致口感,简直难以形容。这也正是怡情荟主理人郭科告诉我的,“和味的鲜才是最美的鲜”。
地处太湖之滨的湖州,河网密布,是中国三大淡水鱼养殖基地之一。我们在融合各大菜系精华的江南水乡,寻找那些令人难忘的湖鲜、河鲜吃法。不管是精工细作的百鱼宴,还是在藏匿市井的老法菜馆,我们发现,当地人喜欢将肉质细腻的鱼,提前用盐水腌制,这种处理方法既能达到锁鲜目的,又保证了成菜品相和鱼肉口感,颇多精妙。
在距离湖州几十公里远的练市,我们找到了“鲜”的另一半:羊肉的南派炖法,发现练市红烧羊肉更像柴火炖羊肉,与北方清炖羊肉相比,用糖与酒来提鲜去膻,可谓各擅胜场。在竹乡安吉,74岁的“百笋宴”创作者曹位钧师傅给我们讲述笋子的极鲜吃法:冰镇鲜笋,还有一份完美的腌笃鲜是究竟如何做出来的。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在黄山市黟县和徽州区,我们探寻如何做出好吃的臭鳜鱼和完美的毛豆腐。这两道声名远扬的菜,恰恰体现了徽菜“轻度腐败、严重好色”的特点,让我们感受到发酵带来的鲜味魅力。
寻找鲜味的旅程,刚刚开启,对我们来说,那些极鲜的食材,极鲜的做法与吃法,还有那些鲜味秘密背后人们的故事,永远值得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