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心相对

作者: 徐全庆

小镇上原来只有一家裁缝铺,店主姓石,店铺在镇西头。后来,镇上又来了一位程裁缝,将店铺开在镇东头。两家就有了竞争。

论手艺,两人差不多,但程裁缝的生意更好。

程裁缝讲诚信,衣服说几天做好就几天做好,决不拖拉。程裁缝待人也热情,若衣服做得不合客人的意,他就认真改,直到客人满意为止。偶尔遇到客人怎么也不满意的情况,程裁缝会出钱购置衣料,给客人重做。

相比之下,石裁缝待人就差得多,衣服做得不满意,只会修改,决不会重做,他认为那是砸自己的招牌。因而去他那儿做衣服的人就少。

石裁缝就常常说程裁缝的坏话,不仅贬低他的手艺,更诬蔑他的人品。

总有人喜欢传闲话,程裁缝听了只是笑笑,不说话。有人气不过,问:“你就任他说?”

程裁缝指着面前的一块白布说:“你看这块黑布怎么样?”

那人说:“这是白布。”

程裁缝就笑。那人愣了一会儿,也笑了,但转身离开时还是叹了一口气。

这一天,程裁缝的店里忽然闯进来一个人,一条头巾胡乱地裹住头脸,一副墨镜遮住眼睛。那人把一块丝绸面料往案子上一扔,说要做一件长袍,价钱好说,今天务必做好。“我晚上来取,明天等着穿。”那人强调。

时间确实太紧,看来其他客人明天要的衣服只能熬夜做了。

给那人量尺寸时,程裁缝无意间看了一眼那人的手,眉毛就跳了一下。

那人刚离开,一个邻居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土匪要来了,快跑。”

小镇西南二十多里外的山上有一股土匪,时常抢劫过往行人。偶尔也到小镇上抢掠,一般一两年抢一次。土匪也知道放水养鱼的道理,害怕把大家都抢跑了。多数时候,土匪还没到,大家就听到风声,跑到野外躲起来。至于东西,只带走贵重且方便携带的。

程裁缝初来小镇时就听说过土匪的事,在他的印象中,土匪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程裁缝的两条腿仿佛寒风中的枯草抖个不停,他下意识地准备跑。可是看看眼前的丝绸面料,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让家人跟着邻居跑了,自己留下来做衣服。

程裁缝心里存了一丝侥幸,希望土匪要来的消息是假的。

但土匪真的来了。领头的土匪长着络腮胡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依然在做衣服的程裁缝,说:“你不怕我们?”

“怕。”程裁缝说,声音有些发颤。

“那为什么没跑?”

“这件衣服,客人晚上要。”说这话时,程裁缝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络腮胡子”抓起那件做了一半的衣服,扔给一个喽啰。程裁缝说:“家里其他东西你们随便拿,但这件衣服是客人的。”

“络腮胡子”举起了手中的刀。那刀寒光闪闪,冷气逼人,空气中立刻充满了血腥味。程裁缝的身子一抖,一股尿液不受控制地蹿了出来。好在他立刻控制住了。他闭上眼睛,脖子一挺,迎向“络腮胡子”的刀。

过了许久,那刀也没有落下来。程裁缝睁开眼睛,土匪们已经离开了。

程裁缝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如被人抽去骨头一般。

衣服做好了,晚上,那个戴墨镜的客人却没有来取。程裁缝等了三天,那人也没有来。

夜深人静时,程裁缝带着那件衣服出了门。来到镇西头,他敲开了石裁缝的店门。

程裁缝打开包在外面的布,露出那件衣服时,石裁缝的脸比红布还要红。石裁缝低下头,半天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程裁缝把右手伸到石裁缝面前,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有一道深深的凹痕。这是长期使用剪刀的结果。

石裁缝伸出自己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同样有一道凹痕。

石裁缝扑通跪下,程裁缝慌忙扶他起来。

那晚,他们谈了很久。

不久,石裁缝的裁缝铺关门了。

程裁缝的裁缝铺扩大了,并有了新的名字,叫“程石裁缝铺”。人们发现,老板不仅有程裁缝,还有石裁缝。

裁缝铺的生意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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