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灵魂所作(组章)
作者: 王喜风口记
遥远的沙丘就在脚下。
和一粒沙子一样,成为瓜州的一部分,站上连绵起伏的小山包,我依然如此渺小。
满目石头与沙子,荒芜是主题,天空蓝得像一面镜子,仔细看,是一个人深邃的眼眸,不见底。
大戈壁的荒滩上,看不到行人,看不到炊烟,风滚草结伴而行,它们的尽头在哪里?
不敢说话,怕吐出一口黄沙。
想想这一滴雨就能够活下去的草,在大漠之上,走到哪里,哪里都是它们的家园。
吃草的骆驼扭过头,像看到了异类,它们的惊奇不亚于我,对这片土地的理解。
风太轻,让我多了一分遐想。
人可以活下去的地方,草一定可以活得更好;草能活下去的地方,人不一定能够活着。
佩服沙漠,还能给愿意把根扎进它胸膛的草一条活路。
更佩服草,它们站着,就是荒芜戈壁的高度。
大地之子
没有比母亲的怀抱更温暖的了。
阳光铺下来,就是嘱托,盖上月光就是绸缎,一针一线都由戈壁亲手缝制,天地为家,从不离弃。
看似孤独,每一粒沙子都是他的弟兄。
安恬地沉睡,告诉每一个临近他的人,大地是人类的母亲,爱世间万物,给母亲最好的礼物。
这么多年,我从未像一株野草,陪过母亲一日。在她走后,野草爬满了她的坟头,我只是在特别的日子里,将双膝埋在土里,把头磕在地上。
同样作为儿子,我不配拥有这个称呼。
在剩余的日子里,除了不断地忏悔,也只能在梦境中,才能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
我也想像那样趴着,感受母亲的心跳。
石头否定了我的行为,染过俗世就不干净了,失了烟火家就不全了。
走远些,回首再看,大漠像一双温暖的手,捧着她的孩子,顿然明白了看似荒凉的戈壁,慈悲心从来依旧。
从母亲怀抱里站起来,就丢掉了一个孩子的天真与纯真。
暮归客
骑上骆驼,我就是西出阳关的诗人。
风,吹不动。
石头的海面上泛不起一丝波澜,心上的微浪比人间辽阔。
红白主色调的砂砾岩,仿佛一卷卷册页,讲述着中生代侏罗纪至新生代第三纪生物与石头的进化史。
风只能推得动一个暮归客,山峦从来壮阔,犹如浩瀚无际的远古海洋。
纵横的沟壑之间,藏着多少秘密,亲临也不一定能够读懂。
如果身穿草叶与兽皮,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今日到此看丹霞的人,为了玩;从远古而来的生物,为了活着。
一块石头活下来,为等脚步,哪怕大风在身体上留下道道鞭痕,石头的初心照旧。
石头从来不会喊疼。
若是开口,也只能吐出满嘴黄沙,半声叹息。
像一粒沙子,随风行至谷底,沿着峡谷穿行,给灵魂一个归宿。
梭梭草听懂了我的脚步,感受它们高傲的心跳,要等静谧的夕阳铺下来。每一个转角都有惊喜,这意象转换,从来让人猝不及防,却又心生敬意。
近距离感受大风的手法,触摸石头的过往。
在这里,我是暮归客,面对相守千年的暮归石,有了不想走的冲动。
如果黑夜来得早一些,该有多好啊!远离尘世,不觉寂寞。
像风在石头上雕琢一样,写诗。
西出阳关
是那个阳关,不见旧人。
是曾经的寂寞与荒凉,不见写诗的人。是阿尔金山与祁连山上的雪,不见骆驼客,听不到驼铃声。
是我渴望的旅行,脚下的这片戈壁,还在延续它的使命。
汉塞城墙仅在史料中,残存着它的防御。
风沙过处,每一颗石头都是兵马。
西出阳关已不需要通关文牒,但需要向守关的黄沙低一次头,谦卑膜拜。
如果可以,我想回到古代,只为在此偶遇一个人,亲耳听一次他吟诗。
阳光从来没有私心,落下来抱住大漠,也抱住从石头中探出头的草木。
佩服这些死守阳关的黄沙,它们从未走丢,而我出了城门,就迷失在茫茫戈壁,分不清东南西北。
如果可以,让我缩进一粒沙子中,见证黄沙之下的奇迹。
给世人一个真实的位置,阳关就在大漠心上,以黄沙的形态存在。
有黄沙的地方,就是关。
是那个夕阳,从沙丘上落下去,阳关就醉了。
口含黄沙,我尝到了孤独,是那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