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水湖州(外二章)
作者: 陈美霞听从一株芦苇的美意,晨风推开水乡的门,摇醒弁山的倒影。在苕溪的牵引下,南太湖找到了浪漫的理由。
在这里,随便说一个词都会荡起绿波,每一盏渔火都会牵住一段乡愁。
在这里,可弄舟,可把盏,可起伏波澜和范蠡西施相濡以沫的爱情。
桃花谢了,绿蓑衣还垂钓于西塞山前,戴箬笠的人还弯腰在茶地里,贡茶院的清香已经快马加鞭。苇荡里,一只白鹭收敛双翅,却还在倾听杜牧寻春迟的脚步声。
绕过“清空世界”,在东坡回首水云处,我看见黄昏,跌入塔下的六客堂,品诗,品酒,抓一把年华,试过新茶再品新酒。
终究拦不住梅的娉婷,铁佛寺的钟声,只能把暗香送远。盛产莲花的庄园,芯蕊羞怯,而子昂先生的水墨未干,远去的岁月已被荷香浸染。
苕溪是一条绿丝带,一头牵着太湖,一头牵着远航的船队。辑里丝紧偎在船头,看烟霞看流水;骆驼桥扬起脸,竖起期盼的旗。
而月亮湾,则昂首在绿水之湄,宣告作为春天的音符,必须通过腾起的浪花才能相认。
你看,身着旗袍的人啊,可以在白雀鸣叫的小梅口眺望帆影,可以在丝绸小镇神驰思往,或者去影视城里走一走民国的上海滩,去哥伦布堡的阳台上,揽一身的月华。
水,善于织锦;山,乐于绘图。不远处,浩瀚的绿波,涤荡内心的烦躁和尘垢,请蓝天共赏“绿水青山”这幅名画的故事。掬一把清风和鸟鸣,大片的蓝漫过湖之岸,漫过一座座高耸的楼宇。
岁月装订于烟雨迷蒙的山水册页,册页之间,梦幻之澜诱惑一个人,一座城。
湖州,走遍江南最合人居的清丽地,风韵饱满,身姿曼妙,一转身,那些鱼米莲藕,桑蚕茶皿,从绸缎的包裹里跃出来。
而绿林看出这跃跃欲试的心思,邀云朵包围了小城,用葱茏遮掩住喧嚣和繁华。
雨中漫步衣裳街
撑伞走在衣裳街,没赶上州府的马蹄,只有买家卖家的窃喜,还有闲逛者脚步的悠闲。迎来送往的驿馆码头,铺展着闪光的惊喜。赵孟頫的笔浸润一株桂树的香,泊住青石板上的跫音。
走过木质的商铺门口,飘出丝巾一角,整条街因此而柔软。雨雾模糊了那些估衣铺里的旧衣和福泰和的嫁妆,还有银楼,药店,那些老行当的影子。蝴蝶早已在雨来之前,搬运时光的阴影。
走进九曲弄,一位撑油纸伞的女子,身着旗袍,拐出乌盆巷,向我迎面而来。
她与我擦身而过,留下背影,洇开霅溪馆门楣上的墨香。
从一滴水墨回到旧楼,回到临水的桌前,碧澜堂不提潮湿的记忆,只是静看熙熙攘攘。
沿街,花伞盈盈,有人研磨春光,有人把盏闲谈,街角传来白兰花的叫卖声。哦,衣裳街上的每个呼吸,都有鱼米的幽香。
满街繁华,被慧智的双手拾起。石阶上奔跑的孩子吐出喧闹声。从谢家故居到白苹馆,从霅溪馆到碧澜堂,馆驿河静静流过,河埠和码头见证了变迁。
抬起头,楼宇已遮住飞英塔尖,风从旧时吹到现代,我看见商铺老板娘,脸色红润,正丰腴着春天的身姿。
走进湖州影视城
拐过街角,就走进了民国上海滩。十里洋场,尖顶拱门的教堂,公馆和别墅,夜总会海报,香烟美酒招牌,还有彩色玻璃的反光,都在勾勒曾经的繁华和气派,让人想不到老旧这个词。
但,喧嚣不在,繁华在;聒噪不在,熙熙攘攘在。
街道上,那些旗袍的婀娜呢?十六铺码头和石库门的那些搬运工呢?城隍庙那些美食小吃呢?大剧院名伶的新剧呢?
我有片刻的遗憾和恍惚。
走过“大世界”,汇丰银行门口,黄包车落满灰尘。我跳上有轨电车,却不敢坐下,它会真的带我去往旧时光吗?
报童正在吆喝,背着香烟的姑娘沿街叫卖。张爱玲正风情万种地走过幽暗的雨巷。我不忍看她为一个男人低到尘埃里去,还是去鲁迅家,听萧红谈着她的《生死场》。老上海就是生死场。灯红酒绿的背后是血腥与硝烟!
警报声和炮火声滚滚。双轨通向何处,让人惊慌,怯于深入。那辆时间的列车会听从导演的指挥吗?
我只是观众,却已经给自己导演了一部“蒙太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