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与“劈棺”

作者: 郭梅

中国的读书人,大概没有人不知道“庄周梦蝶”的故事。“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蝶,梦,这两个字写起来便有一种翩然缥缈若即若离之感,更加上充满机锋玄幻的故事,确实令人回味再三,不知此身何身。曾经做过一个查找,用电脑里的诗词软件,输入“蝶梦”两个字,电脑屏幕上飞速显示出三百多首诗词,于是我没有继续玩下去,因为我知道“梦蝶”“庄周梦”“庄生晓梦”这几个字随意输入,都会拖曳出我读也读不完的诗句。那只出现在庄周梦中的蝴蝶,栩栩然飞过古往今来,定格成一种饱含哲学的文学意象,诗意,或者惆怅了整个的中国文学史。

《庄子》,又名《南华经》,里面不仅有汪洋恣肆的辞藻,更有奇幻诡谲的寓言故事。“鼓盆而歌”的典故即是其一:庄子的妻子去世后,惠子前去吊唁,见庄子大剌剌坐在室内,敲着瓦盆唱着歌。惠子当然会对庄子产生怀疑和指责:“你妻子跟了你一辈子,养育儿女操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死了你不哭就算了,怎么还唱呢?”就这一句质问,问出了道家“齐生死”的大道理。庄子说:“自然万物,本来的状态就是无形无气,从有了形体生命到回复到无知无觉,只是顺应自然规律而已。现在,我的妻子正安静地在天地之间,回复到无形无气的自然状态,我若在这里呼天抢地不是很愚蠢吗?”这当然是宇宙和生命的至理,然而凡人生而有情,即使明知最终都要归于大化,面对亲人的去世依然会有无法释怀的悲痛不舍,如庄周一样洒脱到可以唱歌的不会太多。相比起高深的“齐物论”,大家还是更倾向于用“凡人”的思维考虑、猜测“圣人”的言行,于是有人认定庄周之所以能够在妻子死后鼓盆而歌,是因为他们夫妻关系不好,庄周的妻子做了“对不起”庄周的事情,也就是犯了当时伦理的大忌:不贞。就这样,庄周鼓盆说破生死的哲学命题,在民间就传成了“庄周试妻大劈棺”的故事。

在明代冯梦龙的《警世通言》中,就有了一则《庄子休鼓盆成大道》的故事:庄周游仙回家,见一年轻的寡妇用扇子扇坟,问起原因,说是丈夫临终有遗言,要改嫁必须等到坟土全干。庄周利用法术帮寡妇将坟土变干,却对女性群体的“贞节”产生怀疑。于是回家装病诈死,又变作年轻英俊的楚王孙前来吊祭。庄周的妻子田氏一见“楚王孙”,顿生爱慕之心,央人说亲。新婚之夜,“楚王孙”称旧病复发需要人脑作为药引,田氏劈开棺木,庄周复活。田氏羞愧自缢,庄周大彻大悟修道而去。明清时期舞台上搬演的“庄周试妻”戏曲,情节主线都和这个故事差不多,只是昆曲演唱时叫作《蝴蝶梦》,除了与“庄周梦蝶”的主题呼应之外,还有庄周将大小两只蝴蝶变为老少两个仆人的情节。在民间的梆子腔演出中,则有了一个通俗得有些恐怖的名字——《庄周试妻大劈棺》,简称《大劈棺》。剧中的庄周也跟蝴蝶撇清了关系,而是把祭奠死者用的纸扎人变作随从,取名“二百五”,“二百五”惨白的脸血红的嘴唇,面无表情,手足僵硬,形体上完全是纸扎人,然而却能动能说,无疑为剧情增加了浓重的诡异恐怖气息。无论叫《蝴蝶梦》还是《大劈棺》,总之都是丈夫试探妻子,妻子没有经受得住“考验”,被丈夫抓了“现行”的故事。

《大劈棺》属于“粉戏”,用现在的名词来说,就是完全的诲淫诲盗之作。且不说演出中可以任由演员发挥的恐怖色情成分,单是剧中传递出的对女性的丑化和嘲弄就令人反感,所以民国时期就屡遭禁演,新中国成立之后更是被明令停演改编。如今舞台上能够见到的,都是经过“净化”之后的作品。然而不得不说,这依然是一部充满恐怖和情色张力的剧作。试想一下:荒郊野外,美艳的寡妇用团扇扇着一座冰冷的坟墓,这时不知从哪里走来一位道长,竟然作法将坟土变干……单这一段,便是一部悬疑恐怖片的开始,何况其后的庄周诈死,舞台成为灵堂,纸幡纸人,阴沉沉的棺材……在剧场中看过昆剧的“劈棺”一折,田氏穿着红色衣裙,灵堂中幽暗的灯光将衣裙照成血红色,田氏嘴里咬着一缕头发,目光散乱,脸上充满不顾一切的癫狂,手持斧头冲向棺木,举止如同鬼魅。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陷入欲望中的女子,果真有如此可怕吗?”欲望有很多种,对于女性来说,爱情也许是其中最致命的。

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大劈棺》曾风靡上海滩,与另一部有伤风化却又极考验演员功底的京剧《弹棉花》一起并称,能演这两部剧的演员被称为“劈纺女伶”。《大劈棺》的流行并不仅仅是因为迎合了色情恐怖的低俗情趣。完全地走庸俗恶俗路线并不能长时间吸引观众,这是艺术的规律,古今亦然。《大劈棺》是一部“功夫戏”,主角田氏要踩跷,劈棺之后,庄周复活,指挥五鬼捉拿田氏分尸,田氏在惊惶逃躲中有许多高难度的摔打跌扑动作,需要演员自身的天赋和台下的苦功,观众中虽然不乏有揣着看“粉戏”的目的进剧场的,但更多的是冲着演员的“绝活儿”而买票,看的是技艺,是功夫。

中国古代的戏曲中“试妻”的情节很多。无论是从军还是赴试,有出息的男人大多是少小离家老大回。用现代心理学来思考,大概是因为自己长期离家,愧对父母妻子,内心中先有强烈的自卑感,于是就怀疑妻子会做出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来,甫一回家,就得想方设法地去猜忌、试探一番。于是古往今来,就积累下或长或短、或文或武的几场“试妻”闹剧。

“试妻”的手段有文有武。文的,如《吕蒙正风雪破窑记》中的吕蒙正,得中状元之后,先遣媒婆假传自己死信,哄骗妻子再嫁,试探妻子的贞节;然后亲自出场,青衣小帽假说自己名落孙山穷困潦倒,试探妻子是否甘于贫寒。两个考验全部过关,这才得到状元娘子的凤冠霞帔。武的,便是如秋胡、薛平贵等军爷一样,骑着高头大马而来,高高在上趾高气扬,见到贫寒卑微不是挖菜就是在采桑,丝毫没有夫妻对面不相识的悲哀,反而充分利用这一有利因素,对妻子大加调戏,甚至扬言要动之武力,直到做妻子的逃回寒窑,丈夫才志得意满哈哈大笑。这其中,要数《红鬃烈马》中的薛平贵最为无端,自己离家十八年音讯全无,又娶了西凉的代战公主为妻,在见到结发妻子王宝钏之时,最先思量的竟是:“想我离家一十八载,也不知她的贞节如何,我不免调戏她一番,她若守节,上前相认,她若失节,将她杀死……”薛平贵对自己的举动振振有词:“洞宾曾把牡丹戏,庄周先生三戏妻。秋胡曾戏过罗氏女,平贵要戏自己的妻。”(京剧《武家坡》)似乎有这些“先贤”为例,“试妻”就是理所当然。这些“试妻”戏大多以喜剧结束,妻子们贞节可嘉,丈夫们心满意足,最终夫妻相认共享富贵。只是细想起来,这些“试妻”的男人们有些可笑:自己用的是假名假姓,假意虚情,却把对方的反应当成真的,焉知不是妻子已经认出是你,故意配合你演出一场表白戏?又或者,边关的风霜劳碌已经把往日的翩翩少年变成三绺长髯的中年“军爷”,已经对女人没有了吸引力?——这些他们不管,只要妻子正颜厉色地对待他们的“调戏”,这就对了。

相比之下,庄周试妻的“杀伤力”远远超过别人,因为他有法术,他完全可以根据妻子的喜好随意“调整”英俊或者才华。再说,“楚王孙”是借祭奠为名住在家里,与新寡的人朝夕相处,眉来眼去,自然更能够日久生情,比起阳关大道旁公然调戏妇女要有效得多了。可怜的是田氏,嫁了一个有法术能变幻的“大仙”,却还敢经不住“男色”的诱惑,注定要在舞台上被笑骂几百年。

现代人当然接受不了这样充满男性偏见的故事。所以无论叫《蝴蝶梦》也好,《大劈棺》也好,演出中总要按照现代人的逻辑给庄周一点鞭挞,或者给田氏一些理由。还出现了田氏劈棺之后,理直气壮地与庄周争论,讨论“女性权力”,并打出“征婚”字样的“新编翻案剧”。黄梅戏的《劈棺惊梦》是田氏爱上楚王孙,但是不忍心劈棺,在劈开棺木的一瞬间昏了过去,醒来后见到“复活”的庄周,感觉自己两次受了欺骗,羞愤自杀。无论如何,劈开棺木取出人脑给新欢治病,且不说死者是自己的丈夫,即使是陌生人,这种行为也总是令人发指的,所以无论怎样修改,“劈棺”的田氏形象总还不是那么令人接受。一直到2001年,越剧版《蝴蝶梦》以爱情为线索,以水墨为风格,塑造出一个唯美的、现代版的“庄周试妻”故事。

一直觉得,“蝴蝶梦”这三个字最适宜用越剧来演绎。越调的缠绵柔婉,越剧演员的灵秀妩媚,与惟恍惟惚、缥缈如梦的“蝶梦”意境,《南华经》中绮丽飘然的文字遥遥呼应。“我所思兮,远在天涯,欲往相从兮似隔万重烟霞,似隔万重烟霞;我所盼兮,游仙归家,欲往相依兮——,唉!碎了梦中图画!”剧目就在这样悠扬清远的曲调中开始,幕布拉开,和越调一样清越出尘的女子盼望爱人归来。

一般说来,戏曲属于舞台上的写意艺术,移植到电视剧中总有些隔阂,然而越剧电视剧《蝴蝶梦》却是特例。影像的蒙太奇,将疏篱、草舍、山花幽草以水墨的方式呈现出来,远景是青山隐隐水迢迢,近景是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真个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令人明知是梦也要沉迷。同样的主题曲,电视剧在唱到“欲往相依兮——”之时,各种轻柔诗意的画面虚幻叠加,两只彩蝶翩翩,如同人间历历万象,当你几乎忘记此身何之的时候,那声叹息却如四月里坠落的花瓣,悠悠转转飘落在池中,惊起:“唉!碎了梦中图画!”荧屏影像与戏曲结合得如此相得益彰的,在我看来,唯有越剧的《蝴蝶梦》。

田秀,齐国田姓,自然是王室之女。如同所有骄纵任性的贵族小姐,养在深闺,锦衣玉食,珠环翠绕。若论针黹女红,她绣出的花能笑,蝶能飞;若论文采,她熟读《南华经》,如此佳人,当然是君子好逑。各国王公贵族纷纷遣来提亲信使,喧嚣热闹透过偌大的宅院传到深闺,她只是漠然,心情如池中荷,庭中兰,寂寞而高洁。也许是情窦未开,也许是未遇良人,田秀望着镜中自己清丽的面容,对自己的心事也是茫然不自知。只是妆镜台前,那部《南华经》或卷或舒,无处不在:“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

直到他来。庄周,一代圣贤,《南华经》的作者。她喜不自禁,女扮男装执学生之礼晋见。智慧超人的庄周却也没有识破这英俊少年原是窈窕淑女,只是怜惜眼前少年书生的胸藏锦绣,引为文章知己,为“他”留了三天。这三天里他和“他”朝夕相伴谈书论道。三天里发生了许多事,比如庭前的海棠粲然绽放,比如求亲的人中来了潇洒英俊的楚王孙……

楚王孙,风神玉骨风度翩翩,尤其是他“不慕绮罗门第贵,只看重才情相投能神交”。田秀的父亲、姨母,包括贴身的丫鬟、从小看她长大的老仆人,都认为那是一段姻缘佳话,“郎才女貌”这个成语似乎就是为楚王孙和田秀而存在的。只是,楚王孙晚来了三天,她的心已经随着那个人飞向了南华山,庄周先生说,那是他书写《南华经》的所在,她一定喜欢。

她如愿以偿,跟随先生来到南华山的竹篱草舍。那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草桥烟树,绿水青山,都在见证她的幸福。只是,那样的幸福只有三个月,三个月的相知相伴,随后就是六年的苦盼。庄周外出游学,田秀日日刺绣,闲了便诵读《南华经》,因为先生曾经“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她为他裁衣绣蝶。蝴蝶在衣服上亮亮地飞落,一个春天,又一个春天,蝶也倦了,莺也愁了,连老仆人都能复述《南华经》的句子了,那个被等待的人还不回来,而这个等待的人还不悔改:“年年伴竹做针黹,绣成蝴蝶寄心事,欲知无限苦相思,尽在这,浓浓密密,针针线线,缕缕丝丝,雁归人未归,无怨只有痴。”她相信:“绣蝶寒衣虽难寄,蝶儿双飞总有期。”唱词优婉,唱歌的人眉宇间有些许惆怅,然而深情。

终于有一天,下山买米的老仆人回来报喜:外面贴榜说先生要回乡讲学。田秀翻箱倒箧,红装绿佩,在家等候丈夫的归来。“女为悦己者容”,此时满怀幸福的田秀,却并不曾想到,命运正在为捉弄她的爱情埋伏下一系列的线索。

先是有人叩打门环,田秀以为久盼的丈夫归来,心情如衣上双蝶翩然欲飞,笑靥如花载欣载奔。然而门外却是前来迎请庄周的楚王孙。楚王孙得知这位容貌绝世更有松柏胸怀的女子,正是几年前求亲而未得的心上人,他黯然神伤匆忙下山,与上山的庄周撞个满怀。盛装的妻子,面色仓皇的楚王孙,庄周疑虑顿生:“鲜艳艳一身美嫁衣,红扑扑两眼醉且迷,说是迎我夫子归,未卜先知太离奇,风流倜傥楚王孙,匆匆离去又何意,她十年等等得住?她十年守守得成?世间难测女人心,爱河最怕斜风起,蓦地一股酸酸味,翻起心头重重疑。”和所有久违家园的丈夫一样,庄周开始猜疑妻子,这些年,她果真一直守候着我的归来吗?

再是路上一位美丽的年轻寡妇,为了早日改嫁而努力扇坟。庄周倒是同情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子,用法术帮她扇干了坟墓,却产生了“越是美人,越难信任”的疑虑,于是庄周要在妻子身上“戏作验证”。

和京剧一样,庄周诈死,变作楚王孙前来吊祭。年轻英俊的“楚王孙”对田秀展开大胆的追求。越剧改编的聪明之处就是用心理学给其后的剧情发展安排了“合理的依据”,田秀深深地爱慕着自己的丈夫,对他的言行刻骨铭心的熟悉:“仔细看,似曾相识一双眼,分明是深潭两团酷像庄周,酷像庄周。哎呀,天哪!回头想,半仙三扇能干坟,难道他真是庄周,隐身变形把妻引诱?!”于是她将计就计,假意同意“楚王孙”的求婚,在“新婚之夜”频频劝酒,故意用旧事试探,想引得庄周说出真相:“到如今要他自己把谜解,再笑嘲老学究不该风流耍。”到这时候,田秀依然记得提醒自己:“要让他不丢面子把台下。”

只是庄周似乎一定要试出妻子的“不贞”来,在酒醉说出当年新婚之夜的对联之后,依然不肯罢休,又假装头痛要求田秀去劈棺。这一无礼又无情的试探彻底地浇凉了田秀炽烈的爱情。面对依旧惺惺作态的丈夫,那是一张楚王孙的脸,曾经她以为在这张陌生的面容之下,掩藏着她至亲至近的丈夫的心。可是,梦中的图画被打碎,这个她倾心相爱的人,这个她无怨地等候了近十年的人,最终要用“劈棺”来试验她。激愤的田秀举起斧头,劈开了棺木,劈碎了灵堂,然后收拾行装,离开了南华山。

萍聚萍散已看透,自尊自重当坚守,情长情短平常事,何去何从随缘酬,该分手时当分手,留难住处莫强留,隐痛各有春秋疗,从今后,远书归梦两悠悠。我会常记先生好,我会常想南山幽,会思念,紫竹萧萧月如钩,溪光摇荡屋如舟。会思念,那一宵虽短胜一生,青山在绿水流,让你我只记缘来不记仇。

清亮婉转的曲调,清丽忧伤的美人,漫山的大雪,田秀飘然与庄周作别,慢慢走向布景深处。只留下一个失魂落魄的庄周和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鹃声作意归何许,蝶梦无凭觉即休。”梦中的图画破碎,迷离的蝶梦醒来,开始时如童话般美好的爱情,终结在最现实最无稽的猜忌之中。

这当然不是春秋时期庄周的婚姻,那时的婚姻,相比爱情,责任感更重一些,大多数的夫妻都恪守着一纸婚书的约定,波澜不起各安其分,日子就这样过下去;这当然也不是京剧《大劈棺》里的婚姻,那里充满了对女性的不屑和讽刺;越剧的《蝴蝶梦》,唱出的是一则现代爱情寓言,一则穿着美丽古装的关于爱与猜忌的现代故事。有那么一首歌,歌中说:“为什么就是找不到无邪的玫瑰花,为什么遇见的王子都不够王子啊?我并不期盼他会有玻璃鞋和白马,我惊讶的是情话竟然会变成谎话……”许多人在忙碌奔波着,追求着爱情,又怀疑着。事情从此变得复杂。

众所周知,有一种著名的试探已经成为调侃:“要是你妈和我同时掉进水里,你去救谁?”——亲爱的,我先教你游泳好不好?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救人,而不会为凭空想象出来的抉择而猜忌伤心,乃至泪流满面、分道扬镳。

责任编辑 张 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