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ETF决赛圈

虽然近期基金发行市场较为清冷，但围绕ETF（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的布局却如火如荼。从最新发布的宽基指数中证2000、上证科创100到细分领域的特色指数如中证沪港深黄金产业、中证油气资源、中证核能核电，数十家基金公司参与其中。

热闹背后是竞争加剧。对基金公司来说，发展指数基金产品线的门槛越来越高。随着资本市场投资端改革的稳步推进，降低基金管理费、调整支付给券商的佣金等势在必行，近期已有多家大型基金公司调低旗下ETF费率。

指数基金已然成为贵族游戏，而ETF更是SVIP（超级会员）的竞技场。“ETF已经进入了决赛圈，之前没进圈的公司基本没希望了。”有指数基金经理直言。

“其实大多数公司并不指望ETF挣钱，更多是撑门面。”有业内人士表示，参考国际成熟市场的情况，国内ETF的集中度将越来越高且更趋头部化，券商佣金的下调将加速这一趋势。

角逐宽基新高地

宽基指数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最新发布的中证2000指数也不例外。作为小微盘股的代表，中证2000指数一经问世就受到了基金公司的热烈追逐。

8月11日，中证2000指数发布；8月25日，首批中证2000ETF正式获批。截至目前，已有15家基金公司向证监会提交了发行中证2000ETF的申请，其中既有纯被动跟踪的ETF，也有增强型ETF，涉及公司包括南方基金、华夏基金、国泰基金、博时基金、广发基金、富国基金、华泰柏瑞基金、易方达基金、汇添富基金、嘉实基金、工银瑞信基金、招商基金、银华基金、平安基金、海富通基金等。

9月14日，证监会官网显示，20家基金公司上报中证2000场外指数产品，其中18家为指数增强产品，两家为ETF联接基金。此次申报中证2000指数增强基金的公司有招商基金、西部利得基金、华宝基金、博道基金、富国基金、博时基金、国联基金、华泰柏瑞基金、长城基金、万家基金、大成基金、兴业基金、永赢基金、湘财基金、国泰君安资管、中国人保资产等。此外，华夏基金与华泰柏瑞基金申报了中证2000ETF联接基金。

据《财经》不完全统计，目前已有27家基金管理人上报多达35只中证2000指数相关产品。其中，华泰柏瑞基金申报的产品数最多，达三只；博时基金、富国基金、华夏基金、招商基金等四家公募各有两只相关产品申报。

从上述参与机构情况来看，大型基金公司多聚焦ETF，抢占首发阵地，中小型基金公司则试图通过场外指数基金的方式参与这场中证2000指数产品之争。有拟任基金经理直言，“这也太卷了”。

在近期的ETF大战中，一些公司选择了旁观。

《财经》梳理此次参与中证2000指数产品申报名单发现，并非所有公司都参与了这场内卷。统计非货币管理规模排名前30的基金管理人参与情况可以看到，管理规模排在前十的基金公司仅鹏华基金缺席中证2000ETF的申报，但排名在11名-20名之间的公司仅有工银瑞信、国泰基金和华泰柏瑞三家参与了申报。

有一些公司此次未申报中证2000指数产品，但在此前已经发行了投资主题相近的国证2000指数产品，如鹏华基金、景顺长城基金、天弘基金。不过此次参与申报中证2000指数产品的公司中，也有不少已配备国证2000ETF。

此外，排名前20的公司中，有多家未参与中证2000以及国证2000指数产品的申报，包括华安基金、中欧基金、交银施罗德以及兴证全球基金等。

“主动权益基金卖不动就卖ETF，这样真的好吗？”一位大型基金公司中层人士表示，反思过去数年主动权益类基金营销带来的教训，基金管理人不能只扮演产品的供应方角色，尤其是权益类产品泛滥的当下，“投资者真的需要这么多同质化的权益类基金吗”？

ETF新格局初显

为什么ETF之争会陷入如此白热化的境地？这要从2018年开始说起。

2018年之前，ETF在众多基金类型中还非常小众。跟踪国内股票指数的ETF在2017年底的规模不到2000亿元，还没有货币ETF多，到了2023年中，ETF总规模达到1.85万亿元，其中1.3万亿元是跟踪国内股票指数的ETF。

表1：非货币管理规模排名前30的基金管理人参与中证2000指数产品申报情况统计

嘉实基金ETF总监刘珈吟将国内ETF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2004年-2008年是ETF发展的起步摸索阶段，以宽基指数为主；2009年-2018年，ETF的种类由单一的宽基类ETF向宽基+行业+主题+策略拓展；2019年开始，国内ETF发展迎来高速爆发期，这个阶段ETF市场的供给和需求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各基金公司纷纷发力ETF产品线，ETF上报和发行节奏加速。

“在需求端，投资者对ETF这个工具化产品的认可度逐步提高使得ETF逐渐进入到各类投资者的视线，同期，A股市场行业轮动的加速和行业涨幅的首尾分化也加剧了投资者对于行业主题ETF的追逐。”刘珈吟分析。

“大家原来对指数产品不是特别重视。但这两年越来越重视，而且还会反向给我们提出需求，问我们能不能提供一些工具。”苏俊杰是鹏华基金量化及衍生品投资部总经理，在与机构投资者的交流中，他明显感受到机构需求从2022年开始的加速趋势。“比如国企细分赛道、TMT某些赛道的工具……这些都说明重视程度是在提升的。”

ETF的发展以需求为出发点，有较强的工具属性，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公募基金靠天吃饭的周期性。“银行理财子公司、保险的投资经理以前都投主动权益基金，现在改成投ETF作为他们底层的资产配置。”苏俊杰说。

现在回头看，谁抢先布局，谁就获得了市场先机。

目前全市场ETF规模超过千亿元的基金公司有：华夏基金3265.28亿元、易方达基金2137.69亿元、华宝基金1762.35亿元、银华基金1362.82亿元、华泰柏瑞基金1322.81亿元、国泰基金1267.59亿元、南方基金1038.96亿元。

此外，规模相对较大的公司还有广发基金、华安基金、博时基金、嘉实基金、富国基金、汇添富基金、天弘基金、鹏华基金。

ETF的格局已经初步形成，但入局者仍源源不断，且在拓展不同的方向。一家主打主动权益基金的公司人士告诉《财经》，接下来他们也会布局ETF，只不过不是中证2000。

降费降佣加速头部化

对于ETF的参与方来说，这场内卷游戏的参与门槛随着基金降费越来越高了。与此同时，降低券商佣金比例，也给基金发行带来压力。

近期，继基金公司下调主动权益类基金管理费后，多家公司围绕上证科创板50ETF开启降费模式。

9月5日，易方达基金宣布下调旗下易方达上证科创板50ETF及联接基金的管理费率及托管费率。其中，管理费年费率均由0.5%调低至0.4%，托管费年费率均由0.1%调低至0.08%。

紧接着，9月9日工银瑞信基金也加入了价格战。同样是上证科创板50ETF指数，工银瑞信的下调力度更大，管理费从0.5%调至0.3%，而托管费则由0.1%下调至0.05%。

表2：全市场ETF规模最大的15家基金公司名单

华安基金也不甘示弱，刷新费率新低。9月13日，华安基金公告，华安上证科创板50ETF管理费由0.5%降至0.15%，托管费由0.1%降至0.05%。

仅从各家管理费下调的幅度和时间密度就能看出这场价格战之激烈。易方达打了八折，工银瑞信打了六折，华安基金出手就是三折。

ETF的战场是残酷的。在上证科创板50ETF的分战场上，华夏基金以987亿份牢牢占据榜首之位。与今年初相比，增长了479亿份，是今年内地股票ETF增长份额最大的产品。

第二名和第一名的规模差距悬殊。截至9月14日，位居第二的易方达上证科创板50ETF的最新份额为311亿份，仅有华夏基金的三分之一。此次易方达主动下调管理费，可视为第二名向第一名发起的挑战。

排名第三的便是工银瑞信，目前规模不到100亿份。而下调幅度最大的华安基金，目前份额仅有3亿份。

伴随着基金产品管理费的下调大势，ETF的盈亏平衡线越来越高。

“正常来说，0.5%的管理费已经很低了。”华南一家大型基金公司指数基金经理举例道，“假设以前规模到10亿元就能挣钱，未来可能要20亿元、30亿元。那么在这些规模之下的产品都会亏钱，就需要用大规模的产品来养小规模的产品。未来ETF会越来越头部化。”

“其实大多数公司并不指望ETF挣钱，更多是撑门面。因为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将来一定会死一批产品。”一家基金公司市场部人士分析，“工具化产品对基金公司来说贡献度是有限的，必须有足够大的量才能撑得起来这个业务。并且国内的ETF从一开始的设计就是低容错型，如果出错了需要基金公司自己垫钱。”

在降费之外，降低券商佣金比例后营销费用的压降，令ETF保成立这件事将比以往更艰难。

“ETF的发行很大程度上需要依靠券商代销。以往大家都用佣金换销量，现在佣金下调了，蛋糕变小了，对于小基金公司来说就更玩不起了。”一位量化投资经理告诉《财经》。

根据此前监管层向基金业下发的通知要求，被动股票型基金产品不得通过证券交易佣金支付研究咨询服务等费用，且交易佣金不得超过市场平均佣金费率水平。业内人士认为，此举即针对ETF发行阶段佣金换销量的行为，一定程度上堵住了违规行为的出口。

也有业内人士认为，水至清则无鱼，“发展ETF从国际经验来说是未来大势，但ETF的发行必须依赖券商。如果不让基金公司用佣金支付，那么ETF很难发展起来”。

在前述人士看来，发展ETF业务对于中小型基金公司来说需要承担较高的成本和风险，最后成为炮灰的可能性很大，“参考欧美的情况，最后肯定会走向高集中度，不会有这么多公司同台竞技。未来佣金下调后，集中化的趋势将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