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钦文:打球快乐!

作者: 杨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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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新华社

2014年1月,李娜在澳网公开赛夺得女单冠军,这是继2011年的法网之后,她时隔三年再度问鼎大满贯,一举创造了中国乃至整个亚洲网坛的历史。这一天,在李娜的家乡武汉,她曾经的教练正带领新的学徒守在电视机前观赛,她们共同见证了偶像的胜利。

这张来自武汉的老照片里,有一个梳着马尾辫、晒得黑黑的小女孩出现在镜头边缘,她露着额头,笑得很灿烂,乍一看神似美国篮球明星科比。六年前,这个女孩的爸爸就曾带她前往北京观看奥运。当时,李娜史无前例地闯入了女单四强,刷新了中国选手在奥运网球史上的纪录。此后的故事是,追随着偶像的步伐,这个女孩一路从湖北十堰来到武汉,接着是北京、美国、西班牙,她开始走出一幅属于自己的网球地图。

2024年1月,这个女孩独自站上了澳网决赛的赛场。此时,距李娜夺冠已过去整整十年。她叫郑钦文,带着独属于00后的自信和阳光。外国人不会念Q的拼音,总是把Qin念成Queen。对此她欣然接受,并说,Come on, it’s queen。

在墨尔本打元老赛的李娜,趁郑钦文接受赛后采访,出其不意地来到这位比她小20岁的老乡面前。两代中国女网人的世纪同框出现了,郑钦文一改镜头前的沉着冷静,转而化身小迷妹,甜甜地喊着“李娜姐姐”,并伸出双手,紧紧地环抱住李娜。当两人的身影合为一体,所有人都相信,新的李娜出现了,她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未来。

首次跻身大满贯决赛,郑钦文以0-2不敌卫冕冠军萨巴伦卡,获得亚军,世界排名升至第7。赛后,她披着金发,穿着漂亮的晚礼服,在职业和商业上都前途无量。然而在接下来的赛事中,郑钦文的表现并不稳定,既卫冕过WTA250级别的冠军,也出现过不敌资格赛选手、温网一轮游的意外情况。余下的八站,几乎都在前四轮反复徘徊。有人一如既往地相信她,也有人质疑她是最水亚军得主。在结束上半年的赛季后,郑钦文回到曾止步三十二强的红土。这次,红土不再意味着法网,而是巴黎奥运的舞台。

由于早年在西班牙跟着教练佩雷·里巴训练,红土是郑钦文相对擅长的赛场。前两轮,她轻取两位欧洲本土选手,进入第三、四轮后,郑钦文碰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赛程安排紧密,室外气温高,观众席时不时发出的干扰性呼喊,以及自己腿部的伤病,都成了前进的障碍。如果把两场比赛合起来看,在面对同龄的美国选手纳瓦罗和前世界第一、德国老将科贝尔时,郑钦文均打满三盘,共耗费六个多小时,并进行了四次抢七,经历过无数次落后、挽救和反超。赢下纳瓦罗,郑钦文第一时间瘫倒在地上,赢下科贝尔后,她倒地再起,边走边抹着脸上止不住的眼泪。她的后背粘满了红土,这些橘红色的颗粒与她的队服彼此相衬,也印证了她在赛后所说的,看到台上的五星红旗,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两场无比艰难的比赛,郑钦文熬过来了。自此,她追平了儿时偶像在奥运会创造的最好纪录,成为第二位闯入女单四强的中国选手。

外界对郑钦文的期待几乎就停在这一步了,人们提前恭喜她获得铜牌,祝她顺利完成接下来的两场比赛。心怀希望的人则不提突破,更多使用的是“奇迹”这个词。因为在半决赛,郑钦文将面对的是她从未赢过的现世界第一、波兰名将伊加·斯维亚特克。后者虽然只比她大一岁,却已经是五届大满贯得主。2020和2022,斯维亚特克法网夺冠;2023,她强势卫冕,追平海宁的纪录;2024,她完成法网三连冠的惊人成就;如同她的偶像、西班牙网球巨头纳达尔一样,红土成了斯维亚特克的绝对统治领域——没有人敢怀疑她在红土上的断层实力。

而在近三年的六次交手中,无论是红土或硬地,郑钦文都没有赢过波兰人,在双方的对战数据中,头像旁附着的胜率是0%和100%。当然,郑钦文曾从对方手里抢过几小盘胜利,因此人们对如今的她的期待是,多抢一盘就是进步了。毕竟郑钦文已连续两天超长待机,精神和体力都不可避免会产生下滑。

谁也没想到,这场半决赛竟是三天来最干脆利落的一场。在慢热的斯维亚特克找到手感前,郑钦文以6:2不可思议地速胜第一盘。在她的强势攻击下,斯维亚特克自乱阵脚,竟出现了16次非受迫性失误。不过世界第一的调整能力是恐怖的,第二盘上来,斯维亚特克连破带保杀了个0:4,一把将比赛的天平拉回自己这边。但郑钦文始终保持着耐心和冷静,她以极少的失误和几记漂亮的ACE保发,并利用自己稳定的网前破了对方的发球局,数字从1:4、2:4、3:4来到4:4。5:5之后,郑钦文势如破竹,以7:5拿下对阵世界第一的首场胜利。这次,没有三盘鏖战,没有抢七,只有占据绝对优势的中国选手,郑钦文。她创造了历史。

赛后,波兰姑娘哭了。郑钦文则说,这场比赛是对自己实力以及意志力的突破,是整个精神、体能的突破。她依然这么自信,思路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大将风范。在没有奖金、没有积分的奥运单人赛中,很多球迷觉得郑钦文好像变了一个人,打得更耐心、坚定,像一位英勇不屈的战士。而郑钦文始终挂在嘴边的是国家、国旗,她回忆此前的澳网决赛,觉得自己筋疲力尽,打不下去了,但在这里,明明感到累,却总觉得有额外的能量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如果现在你让我再为国苦战三个小时,我会立刻握拍上阵的。”奥运的单人赛,对中国选手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巴黎奥运会网球女子单打决赛中,21岁的郑钦文战胜了克罗地亚选手维基奇,为中国网球赢得史上首枚女单奥运金牌。“我一直很期待2024年的奥运会,但我知道,如果期望太大会带来失望,所以我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期待值。这次奥运会对我来说真的是跌宕起伏,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一场比赛,像打奥运会这么紧张。我觉得我背后代表的是整个中国网球,我知道国人一直在为我加油。虽然每一场比赛都打得极其艰难、极其不容易,但是,在拿到冠军那一刻,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接受中新社的采访时郑钦文说,她期待能够成为如李娜、刘翔这样的中国体育引领者,她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我可以成为一个跟他们并肩、带领网球发展的新一代人物,我觉得这是很荣耀的事情。”她还有很多目标等着去实现,还要去突破自己。“之前我已经拥有过很多个冠军了,同时也经历过很多次失败,所以我很清楚自己处在什么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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