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的“新闻荒漠”
作者: 刘丽丽尽管身边的新闻编辑室一个接一个倒闭,詹姆斯·克拉克仍然坚定而“义不容辞”地支撑着他的报纸——澳大利亚昆士兰内陆最后一份报纸。
然而,这种坚持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在拥有1233人口的小镇坎纳穆拉独自经营了13年的新闻编辑室之后,克拉克在2022年提前休了一个圣诞假。然后,“圣诞假”延长成了“间隔年”。如今,他仍然没有回到岗位上。
克拉克经营着一个养羊场,本就忙碌的工作加上每天长时间的写作、编辑、拍照、分发报纸和销售广告变得更加繁重,于是他决定暂时搁置编辑室的事情。
“直到现在,仍有人以为我还在出版报纸。”克拉克说,“很显然,这些人根本就不读报。”
新闻消费方式的根本改变让他忧心忡忡。“人们已经与周围的世界脱节了。与本地问题相比,他们对大洋对岸的名人琐事更加津津乐道。”他说,“每个月都有几位老人去世,而他们都是读报的主力军。换句话说,报纸每个月都会损失三四名读者。”
这是一场生存之战,澳大利亚各地的新闻编辑室都在上演。2024年4月,新南威尔士州布罗肯希尔市经营了126年的唯一一家报纸停刊了。由于广告和订户收入急剧下降,在过去的十年里,全澳有200多家地区性新闻编辑室关闭或停止了印刷业务。
克拉克表示,虽然可能会有一部分热爱出版业的人努力让一些小报纸继续下去,但实际上,要以一种可持续的方式实现这一目标真的“难以想象”。
澳大利亚“媒体、娱乐和艺术联盟”的代理主席米歇尔·雷伊说,该组织已经推动政府通过“新闻媒体援助计划”提供长期支持,包括每年向“公共利益新闻采集计划”提供资金,以确保信誉良好的新闻媒体得以维持。
雷伊说:“随着社交媒体和数字平台对报纸读者群的蚕食,报纸的发行量和广告销售不断下降。澳大利亚的新闻出版物需要系统的、长期的支持,以确保其生存能力,促进多元化的媒体格局。”
现如今,澳大利亚很多城区和乡村都没有媒体报道法院和地方议会等重要领域的新闻,面临着成为“新闻荒漠”的风险。
“这对社区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几十年来,报纸一直是各社区的心脏,让居民保持联系和了解情况,给人们发声的机会,行使自己的权利。”雷伊说。

澳大利亚乡村出版社主管安德鲁·斯特雷耶说:“没有新闻,谁会站出来反对议会作出的不符合公众标准的决定?没有足够大的声音传达民意,谁会解决问题?”
这种信息缺失为错误和虚假信息的扩散提供了沃土。
克拉克说:“可能仍然会有议会宣传途径,人们也会在社交媒体上发表意见,但不会有公正的观察者试图找出问题的真相,再把各方的观点呈现出来。”
对住在昆士兰沃里克区的退休农场主道格拉斯·布莱斯来说,每天倾听报纸砸在门口的声音是他生活节奏的一部分,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2020年。后来,“新闻集团”旗下的《沃里克日报》停止印刷,转而发行网络版,每日清晨门口的美妙声音戛然而止。
布莱斯说:“我们变得两眼一抹黑,每天都浑浑噩噩。年轻一代也失去了和家乡的联系纽带。”
在布莱斯看来,地方性日报是把当地居民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桥梁。他说:“它是我们与社区保持联系的方式,是我们之所以成为‘我们’的重要推动力。报纸的消失让我们失去了造就我们的东西。”
“新闻集团”是澳大利亚地区媒体的主要所有者,于2020年关闭或搬迁了100多家地方和偏远地区的媒体机构。《今日沃里克–斯坦索普》的经理萨曼莎·温特林说:“很多地区把这一变化形容为‘灵魂被掏空了’。”
迪肯大学新闻学院的克里斯蒂·赫斯教授说:“有些地方停止了社会服务,但人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没有能力动员大家寻求改变。”
不过,赫斯表示,独立出版机构的兴起带来了一丝希望。它们正在慢慢填补“新闻荒漠”。“归根结底,人们需要新闻。”她说。
年轻的记者也在涌向乡村地区。24岁的马克斯·梅尔离开布里斯班,来到约4800人的奥基小镇,成了《奥基冠军报》唯一的记者。《奥基冠军报》是当地一家独立出版机构发行的五份周报之一。

“报纸给人们带来了很多快乐。”他说,“这是一份非常让人有成就感的工作。”
21岁的露西·沃尔德伦2023年从阳光海岸搬到了沃里克,任职于《今日沃里克–斯坦索普》。她是这个人口超过1.3万的小镇上唯一一位全职纸媒记者。
“我在这个新闻编辑室里讲述人们的故事,每天的生活都不一样。”她说,“报纸就是我们镇子的心脏。”
编辑: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