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有眼

作者: 〔美国〕迈克尔·戈菲内

鲍勃·谢泼德坐在红木办公桌后,将下一位客户的档案重温了一遍。他合上档案,打开办公桌上方的小柜子。里面有一面镜子,他经常照,以保证自己的仪表始终保持完美。他总是循着同样的程序,从领带开始。不平整的领带可能使你显得邋遢、业余。他的领带有点不平,于是他整了整。他的程序结束在头发上。即使45岁了,他仍然有一头浓密的赤褐色头发。他打量了一会儿头发。无可挑剔,他想。正准备关上小柜子时,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于是把脸贴近镜子,仔细瞅着眼睛下面。他开始有眼袋了。他眯起眼睛,鱼尾纹比以前更深了。这不是好信号,他真的需要减肥了。他以前的身材很好,可是过去的15年里他增加了20磅,大多数集中在腹部。他厌恶地关上小柜子,坐回到椅子上。秘书的声音从内部电话里传来:“谢泼德先生,桑德斯夫妇来了。”

“谢谢,莎拉,我马上去见他们。”事实上莎拉不是他一个人的秘书,还为另外四个合伙人服务。强者就是这样没落的。鲍勃向桑德斯夫妇(泰勒和芭芭拉)等候的大厅走去。“很高兴再见到二位。”鲍勃说。寒暄了几句后,鲍勃领着桑德斯夫妇来到他的办公室。桑德斯夫妇刚坐下,鲍勃便开始了他巧舌如簧的推销宣传:“我仔细研究了上次你们给我的资料,为你们拟定了一份完美的人寿保险单。记住,在罗林斯保险公司,我们是独立的经纪人,所以我们的业务不限于一家保险公司。我们为客户寻找最符合需要的保险公司。”桑德斯夫妇面带微笑看着他。“我们先来确定一下事实。泰勒,你目前的年薪是12万美元。”泰勒点点头。“芭芭拉,你是家庭主妇,照顾三个从一岁到十岁的孩子。”芭芭拉点点头。“你的工作肯定更辛苦,芭芭拉。”他们都哧哧地笑了。“我们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母亲,芭芭拉。她们是聪明的女人,确保孩子由始终爱着他们的人来抚养。”

听了这番话,芭芭拉十分受用,“我的天,我和泰勒刚刚谈过这个。现在的女人太自私了,自己的孩子不自己养,而是把他们送到日托中心,所以我们的社会才有那么多的问题。”

“知道吗,芭芭拉,你说得对,所以我坚持让我的妻子待在家里养育四个孩子。”鲍勃说。

“这正是我欣赏你的地方,谢泼德先生,你显然三观正确。”

“谢谢你,芭芭拉。现在,言归正传。你们有40万美元的抵押贷款,另有两辆车共6万美元的借贷。还有别的吗?”

“这两项已经够多的了,鲍勃。我一直以为要是每年能挣10万多美元就算有钱了,可没想到这还远远不够。”泰勒说。

“我知道,生活在这里不容易,但你才35岁,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根据我了解的情况,你的公司给你投了20万美元的人寿保险,对吗?”桑德斯夫妇点点头。“好的,根据我的分析,你应该投200万左右的人寿保险。”

泰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显然有点恼火,“什么?这听起来真的太多了!”

芭芭拉轻轻碰了碰丈夫的胳膊,“我们先听听谢泼德先生怎么说,亲爱的。”

“我知道这听起来是太多,泰勒。相信我,大多数人意识到他们的保险额是多么不足时都很惊讶。你肯定不想让芭芭拉承担所有这些债务,对吗?”

“对,当然不想。”泰勒申辩似的回答。

“好吧,那芭芭拉马上要付清房贷和车贷,现在可怜的芭芭拉只有150万美元了。”芭芭拉点点头表示同意。“你们最小的孩子才一岁。上帝保佑不会,但万一你明天不幸去了,可怜的芭芭拉只能用150万美元撑过至少17年,每年还不到9万美元。不幸的是,利率不会随着通货膨胀而上涨,所以到那时9万美元只相当于现在的5万美元。”

芭芭拉担心地扬起眉毛,“哇,我从没想到这点。”

“接下来还有大学。你想要孩子们上大学,对吗,泰勒?”

芭芭拉看着泰勒。“我当然想。”泰勒回答,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

“所以你看,200万真的是你免除家庭后顾之忧所需的最小数目。”

“亲爱的,谢泼德先生说得对,我们至少需要200万美元。”芭芭拉说。

“好吧,让我考虑一下,鲍勃。”泰勒说。

“泰勒,亲爱的,我们现在就要定下来。我连想都不愿想,万一明天你出了什么事,我和孩子们会怎么样。”

“亲爱的,我不会出事的。”泰勒安慰妻子。

芭芭拉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泰勒,世事难料,我们现在就需要这张保单。”

泰勒把一只手放在妻子的肩上,“好的,好的,亲爱的,快别哭了。”

泰勒和芭芭拉带着一份180万保额(年保费8000美元)的人寿保险单走了出去。鲍勃第一年将从中挣得5000美元。不错的一天。虽然远不如他过去为贝尔斯登银行推销债务抵押债券挣的钱多,但他还是很满意。那时挣钱真的非常容易,至少在泡沫破裂、经济陷入萧条之前是这样。过去他靠推销那些没有价值的债券每年能挣100万,可他还是喜欢做推销。他喜欢说服人们买东西,尤其是买他们不需要的东西。

铃声响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屏幕,是他的妻子。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接听了电话:“你好,凯伦。”

“鲍勃,你究竟在哪儿?半小时前你应该去格斗培训班接乔纳森的。”

他翻了翻眼睛,“对不起,与客户见面的时间延长了点。”

“你对这个家庭负有责任,鲍勃。我正在做景观设计时乔纳森给我打电话,我不得不放下工作去接他。我的客户很不高兴。”

“我说过对不起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我要你更负责任。我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不需要再有一个。”

“我……”鲍勃刚想说什么,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婊子!凯伦没有工作前,他们的生活比现在轻松得多。他的人生失败后,她作为园林设计师回去工作。从那时起他们的关系就改变了。现在,他要做家务事。现在,他必须帮着照看儿子。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有一天,他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餐馆吃午饭时,遇见了朱莉。朱莉是新来的女服务员,他们两个一拍即合。她是一股清风,年轻漂亮,更重要的是她理解他。她对待他就像对待真正的男人,没有任何要求。他们的关系很简单,就像你在高中时会拥有的那种。没有责任,只有欢乐。他再也无法忍受凯伦,她这个人冷酷无情。在她看来,他从没做过一件正确的事,她待他就像待四岁的孩子。他们有一年多没有做过爱了。他整天都在想着朱莉。昨晚,他和家人坐在餐桌边时,满脑子都是朱莉。他实在受不了凯伦愚蠢的唠叨,儿子乔纳森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两个抱怨一切。他的朋友曾对他说,要是你想妻子死掉甚于和她做爱,你也许应该离婚。他的确处于这种境地,但他不能和凯伦离婚。即使房地产市场崩盘,他的公司倒闭,他仍然设法存了200万美元。他不能把一半的钱分给她。钱是他挣的,而她只不过坐在那里照料乔纳森。怎么办?怎么办?

克林特·埃文斯刚刚筋疲力尽地从五金店下班回家。他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是又找不到其他活。由于经济不景气,没有多少公司愿意雇用一个前罪犯。前罪犯,他想。他还不习惯这种说法。他出狱才半年,仍然不能相信自己是个前罪犯。他在生活中原本是个负责任的人。看在上帝的分上,他原来是名会计师!他从没迟付过账单,从没错过儿子需要他参加的每一个活动,从没有对妻子不忠。嗯,就是说,直到永远改变了他生活的那个不堪回首的晚上。那事发生在两年前,但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他最好的朋友斯科特要来城里参加一场展示会,两人见面后都很兴奋。自从斯科特搬到佛罗里达后,他们已经有15年没见过面了。他们决定在老地方“乔家酒吧”聚一下。克林特有五年多没有出去和朋友们一起喝酒了。他知道一个男人保持对妻子忠诚的关键,在于远离充满诱惑的环境。他们在星期四晚上8点会面,那晚客人很少。他们兴奋地坐在酒吧里,一边喝酒,一边聊着过去的时光。两个小时后,因为还要参加明天上午的展示会,斯科特决定早点回酒店休息。他们互道了晚安。克林特决定再坐一会儿,醒醒酒后再开车回家。这正是他麻烦的开始。劳拉·斯旺森走进了酒吧,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劳拉是个迷人的女人,穿着紧身名牌牛仔裤,红色V字领上衣,露出丰满的乳房,美丽的金发披在修长的脖子上。克林特的荷尔蒙开始飙升。遇见妻子前他是个讨女人喜欢的男人,他怀念那种游戏。小小的调情能有什么害处?只是看看我是否仍然有魅力。他挑起了话头,为她买了酒。我的魅力依旧。劳拉说她来这里会一个女朋友,可是正当劳拉走进酒吧时,女朋友打电话取消了会见,她决定离开前喝一杯。“她所失即我所得。”克林特带着迷人的微笑说。为什么这么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知道应该就此打住,但这种感觉太好了。一杯接着一杯,两人都喝醉了。她拉起他的手,把他带到卫生间的过道里。他们开始激情拥抱,克林特肩膀上的脑袋已经不能思考。她放开他,在他耳边低声问:“你在卫生间来过快的吗?”克林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使劲咽了口唾沫,没有吭声。可是她拉起他的手,把他带进女卫生间。他们开始狂吻。克林特扒掉她的裤子,然后是自己的。他抱起她,把她的光屁股放在水池上,进入她的身体。她发出愉快的呻吟。几分钟后,两人都到了高潮,紧紧地抱在一起。高潮让克林特清醒了,立刻开始感到后悔。我做了什么呀?他快速说了声再见,跑了出去。回到家后,他洗了个长长的热水澡,上了床,抱着妻子黛博拉睡着了。他暗自发誓,要做世界上最好的丈夫,以弥补他的过错。

两周后,几名警察来到他家,以强奸罪逮捕了他。强奸!他们在胡说什么呀?他们当着他妻子和儿子的面给他戴上手铐,他被带走时他们都哭了。他的脑袋转得就像茶几上的陀螺,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后来他才知道,是劳拉控告他强奸。她承认了调情,甚至接吻,但她告诉警察他把她拖进女卫生间,强暴了她。直到今天,他都没能弄清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因为他的突然离去使她光火,或者从头到尾就是她设计好的。不管怎样,他被认定有罪,判处了四年徒刑。两年后他因为表现良好保释出狱了,但余生被打上了性犯罪者的烙印。他失去了房子,在律师身上花光了毕生的积蓄。他的妻子不得不打两份工,以养活自己和儿子。他们的儿子,杰克,蒙受了羞辱。学校并非安宁温馨的场所,杰克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和欺凌他的孩子打架。最终,他和那些坏小子们混到了一起,开始抽烟和喝酒。克林特入狱前,杰克是期末考试成绩的全优生。现在,16岁的他从高中辍学了。克林特想弥补儿子,可是杰克连话都不愿和他说。对五秒钟的高潮来说,这是个过于高昂的代价。就连老虎伍兹都比他容易逃脱惩罚,而那厮还是个经常对妻子不忠的家伙!

在克林特服刑的两年里,黛博拉每星期都去监狱看他,说仍然爱着他,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但他必须按照她说的去做。现在,他们合法地分居了,但每星期见一次面。见面是件开心的事,但她仍然不允许他碰她。他渴望女性的注意,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等得更久。事实上,今天是他两年来第一次和女人打情骂俏。有人对自己感兴趣的感觉真棒。这个女人是常客,所以他相信还能再见到她。她叫什么来着?对,凯伦。凯伦·谢泼德。

一个月后。

凌晨3点,简和凯瑞锁好了巴黎俱乐部的大门,注意到停车场里停放着三辆车。简看着凯瑞,“你仔细检查过卫生间了,对吗?”

“对。相信我,卫生间里没有一个人影。”

“哦,那除了咱俩的两辆车,还有一辆车是谁的?”

“你看,有人在驾驶座上。也许是在等人。”凯瑞说。

简和凯瑞向那辆丰田汉兰达走去。来到车旁,她们立刻发现情况不对劲。一个女人趴在方向盘上。“你认为她是睡着了吗?”简问。

“不知道,我们再仔细看看。”凯瑞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车窗玻璃,女人没有动。她又用力敲了敲,女人仍然没有动。

凯瑞伸手去拉车门,简抓住了她的手,“别,我想她可能死了。”

凯瑞赶紧把手缩回来,就像碰到了火,“嗯,也许我们应该叫警察。”

半小时后警察到了。一名警官拉了拉门把手,车门开了。他把手指放在女人的脖子上,没有脉搏。他们没有看到任何搏斗的痕迹,但慎重起见,还是给犯罪现场调查小组打了电话。

听到门铃声的时候,鲍勃正在床上和他的小女友朱莉做爱。朱莉睁开眼睛,怪怪地看了他一眼,“爸爸,门铃响了。”

他惊讶地问:“你在说什么?”

“爸爸,门铃响了。”

鲍勃狂怒地从她身上翻下来,“你干吗老是叫我爸爸?”

“爸爸,门铃响了。”她脸上仍带着疯狂的表情盯着他,晃动着脑袋,邪恶地大笑着。

他猛地睁开眼睛,心跳得飞快。

“爸爸,门铃响了。”他的儿子乔纳森在另一个房间高喊。

“哦,知道了,乔纳森,我去开门。”天哪,多么古怪的梦,他想。他来到门厅,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看。警察。他打开门,“我能为你们做什么,警官?”

“你是谢泼德先生吗?”一名警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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