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红：良知、责任与担当

赵天红，中国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教授，中国法学会刑法学会理事，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访问学者。先后获得北京市师德先锋称号和宝钢优秀教师奖，中国政法大学优秀教师、优秀研究生导师

在一个明媚的午后，我们走进了赵天红老师位于中国政法大学海淀校区的办公室。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进门正对面是一扇很大的窗户，有很好的阳光。进门右侧是三个木质的书柜，左右两侧的书柜没有柜门，但摆满了书。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刑法相关的书籍，不仅包含中国的各类有关刑法的法条、解释和讲义，还收藏有《德国刑法学》《意大利刑法学原理》《日本刑法总论》等其他国家的刑法专业书。在琳琅满目的各种刑法专业书之间，穿插摆放了几本小说和诗集。“有朋友是作家，就摆了一套他的小说集。”看出我们的好奇，赵天红笑着介绍。

说起书房总带给人严肃的印象，“温馨”是这间屋子的主基调。坐在舒适柔软的小沙发上，沐浴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我们和赵老师畅谈了一个下午。

赵天红与法大的缘分始于38年前。她的父母都是老师，他们希望她可以继承衣钵，也成为一名教师，就让她报名了提前于高考的师范生考试。但当时的赵天红打心眼里不愿意当教师，就故意在考试中发挥失常。“我当时就是想当律师，我不想当老师。” 1986年，赵天红通过高考顺利考入了中国政法大学，开启了她与法大长达几十年的故事。毕业后，赵天红留校任教，后来停薪留职做专职律师。

在做专职律师期间，赵天红发现很多法学毕业生的职业技能并不能够在法庭上解决实际问题，而且非常需要正确的职业价值引导，才不会在复杂的大环境下“走失”。当时，并没有人关注书本与实践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兼有老师和律师两种身份的赵天红在经历过对社会的深度观察和思考后，决心转为兼职律师，回校教书，帮助学生们提升实践技能，同时加强对学生职业修养、职业道德方面的培养。

教学一段时间后，赵天红有了创立刑法诊所的想法。当时北京只有一所高校开设刑法诊所，且只面向研究生开设，在本科生教学方面，刑法诊所领域仍是一片空白。由于没有可借鉴的经验，开办诊所课可以说是摸着石头过河。开课初期，赵天红和学生们一起设计课程，讨论接下来怎么讲，询问同学们想听些什么、学习什么。为了能更多地给学生们传授最直接、最宝贵的实务经验，让学生们能学习到正向的法律职业伦理，赵天红四处求人。她联系自己认识的法官、检察官、律师等，希望他们能够和同学们分享工作经验和心得。得益于赵天红的好人缘，许多法律实务界的朋友前来助阵；加之课程质量极高，刑法诊所收获了学生们的一致好评，每次开课人数都会爆满。赵天红的良苦用心得到了热烈回应。

“我做一件事会坚持很久”

赵天红把全部心血倾注在了刑法诊所上。从第一期到目前的第二十八期，除了中途去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做访问学者的一年，赵天红没有缺席任何一期。“直到现在，保守来说，我仍然可以记得前十期诊所的每一名学生，包括他们毕业后去哪工作。” 说起这些，赵天红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自豪，眉眼间的笑意中透出满满的成就感。于她而言，刑法诊所的意义已不单是一门长期开设的课程，更像是一个家。

为助力刑法诊所建设，赵天红还自主编写了同步实验教学的系列教材《立体刑法诊所》。这本并不算厚的红皮书是她最满意的成果。“这本书写了很久，因为我永远不满意。”赵天红说自己有点强迫症，自己认为不满意就一直不出版。“书也不是特别厚，我不想写很多虚的东西，就是要把干货放进去。” 她把多年的实务经验毫无保留地写进书中，又总想着这本书能不能更完善，能不能更精炼。说实话，写教材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但赵天红仍为此投入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她迫切地想要让学生们学到更多与实践相关的知识，在那几年，赵天红几乎参与了所有实践类的课程，伴随而来的是极大的教学压力，她的课时数超过300课时，达到了学校规定课时的五倍。

除此之外，她还参与北京市大学生模拟法庭竞赛的工作。同样的，从第一届到今年的第十五届，她没有缺席过一届。今年的比赛结束后，她在朋友圈感叹：“一个赛季，很辛苦，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很开心。作为法大唯一一个陪伴北模从第一届走到第十五届的老师，除了热爱，还有情怀。感谢所有一起为北模付出的伙伴们！” 从指导教师到评委，再到赛事组委会副主席；从准备赛题到安排志愿者，赵天红陪伴北模走过了一届又一届。正如她所说：“我做一件事就会坚持很久。”她的朋友们也形成一种到这个时间就该做这件事的默契，每到北模举办时就会来助阵。

赵天红这么多年的坚守归于一句话——“只要学生有收获，我觉得就够了”。

和学生在一起，我有幸福感

做教师并不是赵天红预想之中的道路，“如果继续做专职律师，我可能也会很不错。” 在法大的多年经历让她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种法大情怀，她发自内心地想要为法大做点什么，为学生做点什么。开设刑法诊所课程后，赵天红的工作重心逐渐向教学倾斜。“我觉得做老师，第一个考虑就是对得起学生，端升楼一层悬挂着的 ‘课比天大’，我很认同。受到父母影响，赵天红切切实实体会到了言传身教的含义，“他们天天守着学生，对学生比对我还好。”现在的她也把学生排在首位，在和学生们的相处中，她收获了很多幸福感。

书架上还摆放着许多可爱的小摆件。一整排五颜六色的冰墩墩、可爱的盲盒、各种手工艺品。“这都是学生送给我的，他们出去玩都想着给我带一个小玩意回来。”就这样，赵天红的书房被学生们一点点地装饰起来。赵天红和学生们的相处非常轻松愉快，他们会一起踏青，一起做饭，畅聊人生。亦师亦友，更似亲人。在书房墙上还挂有两块软板，上有很多照片。有毕业时穿着学士袍的师门合照，还有平时她和学生们一起郊游、派对的合影。学生们还将聚会或唱歌时的录音录像制作成二维码印在照片背面，“想他们的时候扫一下码就能看到了。”想起这些美好回忆，赵天红的脸上也浮现出幸福的微笑。

拥有多年教学经验的赵天红获得过国家级的宝钢优秀教师奖和北京市师德先锋称号，也获评过各级各类奖项。今年，她又获评中国政法大学2024年研究生优秀导师。她表示：“在我不需要用奖项来支撑自己的时候，这反而是对我教师生涯的一个肯定，这是我这么多年对教学工作的全情投入的一个很大的褒奖。”这份由学生们的真心投出的奖项，于她是一份莫大的安慰。

“良知、责任与担当”

何为学者？要有自己的良知、责任和担当，并且能担负起一定的社会责任。这体现在面对社会上存在的问题时拥有解决问题的意识。赵天红结合自身、审视社会，这样解读“学者”二字。

谈及学术和实践，赵天红认为学术研究是以问题为导向的，并且应通过学术研究解决在实践中发现的问题。通过文献的收集、整理和参考司法实务案例，包括和同行的交流，扩展自己的视野，最终解决一个具体的问题。她说：“我觉得学术一定是用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空泛地去谈学说。”

目前，赵天红以经济犯罪为主要研究方向，这是目前司法实践当中很重要的一个方向。经济犯罪具有高发性，并且有很多比较模糊的地带，难以去统一标准，这可能导致在司法实践中出现适用不一致的问题，所以就要求尽量制定一个相对合理的适用标准。“但是经济犯罪太复杂了，尤其是金融犯罪方面，它涉及到国家的经济政策、金融法规、金融政策，还有认定当中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它永远有新东西，所以值得去投入精力去研究。”虽然难点很多，但是赵天红愿意去探索这些未知的、新鲜的领域。受最高检和科技部委托，赵天红正在参与一项有关经济犯罪的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她坚持着自己的良知，担当起法律于社会的责任，坚定地向前走。

在采访的尾声，我们想让赵天红老师推荐一本书，但她微笑着摇摇头。她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读书的偏好，与其推荐某一本特定的书，不如让同学们跟随内心真正的喜好去选择、去阅读。但她也向我们推荐了一种阅读方式——使用读书软件。“大数据会根据每个人的检索习惯推荐不同的书，每个人的每日推荐都是不一样的。”如果能在每日推荐中与惊喜不期而遇，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责任编辑：张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