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不可言!中文是世界语言的压缩包?

作者: 关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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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剧《四重奏》里的一句台词“人生,易如反掌”火了,这句中文翻译也得到热议。剧里女主角炫耀钻戒,说着“人生、チョロかった”(直译为“人生、超简单的”),字幕组却用“人生,易如反掌”巧妙照应了剧情动作,达到完美的意译效果,让许多观众对这一幕剧情产生共鸣。

中文翻译的魅力,总是能让文字和语言一下子焕发蓬勃的生命力。

不少英文名句,你能试着用最简短的中文翻译出来吗?

The deepest truths are the simplest and the most common.(大道至简)

We are all in the gutter, 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身在井隅,心向璀璨)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优秀的翻译能给外国语言第二次生命。措辞简洁、句式灵活、声调铿锵,这正是中文的文化底蕴之美所在。

可长亦可短,中文为啥这么有“弹性”?

在小学语文课上大家都做过“修枝剪叶”的句子缩写题目,无论使用多么复杂形容修辞的“枝稠叶茂”的长句,都能被缩短为只留“主干”的短句。汉语语法学纷繁多歧,因为中文的根本特点在于它以简易质朴的单位为基点,可以在不同的语言环境中做灵活多变的运作与发挥。

而中文的多样性和灵活性也赋予了汉语更为高效的表达效率,用最少的字眼表达最多的含义。

在英文里,词性相同的字眼常用and来连接,例如man and wife/you and I/back and forth。但在中文里,类似的场合往往不用连接词,只要说“夫妻”“你我”“前后”就够了。同样的,一长串同类词在中文里,也任其并列,无须连接,“东南西北”“金木水火土”“柴米油盐酱醋茶”皆是如此。

英文在形式上重逻辑,喜欢交代事物的因果关系,中文则不尽然。“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其中当然有转折和先后承接关系,但是中文两句上下文无需连词,即可表达出任芳菲消遣而淡然处之的不言之喻。从事文学翻译的大家许渊冲在翻译王维这句诗词时,也不免加上了两个承接词,才能译出原意:

Though fragrant spring may pass away, Still here’s the place for you to stay.

而在大部分中文的语境里,即使删掉“因为所以”“虽然但是”,不但无损文意,反而可使文章干净。

(即使)行到水穷处,(但是)坐看云起时。

(因为)清风徐来,(所以)水波不兴。

除了连词以外,纷繁复杂的动词更是西方语言文法的“是非之地”。实际上,英文时态的变化,比起其他欧洲语言来已经单纯得多。若是西班牙语,一个动词就会变出“条件式现在时”“虚拟式未完成/完成时”等十余种时态。而中文的名词不分单复与阴阳,动词也不变时态,不知省了多少麻烦。比如: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就《阿房宫赋》里的这么一个“哀”字,若用西班牙语来说,真不知要杀死多少外国人的脑细胞。

同时我们也会发现,中文的“扩展”又十分自由,如“荒(乎其)唐”“慷(他人之)慨”“滑(天下之大)稽”。

中文里的宝藏词汇浩如烟海,能够精准表达各种情感和思想。中国的传统文化又向来喜欢短小精悍,言简意赅,这一特点深植于汉语文化之中,使得我们说起话来简练有力,杜绝一切冗长啰嗦。当然,中国人要是故意啰嗦起来,各种绕口令自然也层出不穷。

“意合”的语言:丰富语素的组合游戏

中国古代语文学家很早就发现,一个个汉字就好像一个个发散性的粒子,蕴藉着无穷组合的可能性,句子的组织好似积木,可以随心所欲地组成不同的语句,这为中国的语言艺术提供了广阔的天地。而在各种各样的语素意合中,“对偶”可能是中国人最常用的语言艺术: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The sounds of the wind, of the rain, and of reading aloud all fall upon my ears; The affairs of the family, of the state, and of the world are all my concerns.

《红楼梦》大观园沁芳亭的对联,意在以周围景色映衬沁芳亭的美景,为古代园林景致平添一份灵动,但若是英译出来,只能成为客观的景色描述:

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

Three pole- thrust lengths of bankside willows green, one fragrant breath of bankside flowers sweet.

由于尚简,汉语语词单位的大小和性质往往无一定规,有常有变,可常可变,随上下文的声气、逻辑环境而加以自由运用。语素粒子的“随意”碰撞可以组成丰富的语汇,词组看似“随意”的堆迭可以形成千变万化的句子格局。

中文有让万物皆可浪漫的魔力

清末启蒙思想家严复曾提出“译事三难”,即信、达、雅。“雅”是翻译的理想境界,而中文翻译对雅的要求并不止步于文采斐然这一层面,更追求翻译的意境与内涵之美。

日本动画电影《玲芽之旅》的台词:

命がかりそめだとは知っています,死は常に隣にあると分かっています。それでも私たちは願ってしまう。いま一年、いま一日、いまもう一時だけでも、私たちは永らえたい!(直译:我知道生命垂危,死亡总是在我们身边。但我还是希望,再过一年、再过一天、再过一点得以永生!)

中文翻译是:

我深知命如蜉蝣,深知死亡总是如影随形,但此时哪怕再多一年、再多一日、再多一时也好,我辈仍愿人生得续。

相比原版日文表达,中文翻译引入苏轼在《赤壁赋》中对蜉蝣的隐喻,多了一丝文雅与岁月的沉淀,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和感激,为动画剧情增添了色彩。

无论是外国地名、人名,还是商业品牌名、电影译名,中文都趋向于采取更美的表达称呼,赋予其鲜活的生命力。

就拿地名来说,中文翻译出来的优美外国地名太多了。法国的香榭丽舍大道(Avenue des Champs - Elysées),从法语词根来说,Champs意为田园,Elysées指希腊神话中的众神聚集之地,这个名字可以理解为我们中文里的“天宫”或者“凌霄宝殿”。诗人徐志摩根据发音将其译为“香榭丽舍”,从字面上就仿佛能看到衣香鬓影、往来如织的街景。同样雅致的还有朱自清翻译的法国泉水景点枫丹白露(Fontainebleau)。意大利的佛罗伦萨(Firenze)也曾被徐志摩称为“翡冷翠”。

外国诗句的翻译,更能为其增添中文文化的精妙。我们所熟知的“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实际上是余光中翻译的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的诗句“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郑振铎翻译印度诗人泰戈尔诗集《飞鸟集》中的那句“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这也让“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句诗名扬中国。

(摘自《国家人文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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