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破晴窗在

作者: 麦淇琳

初夏,我回到老家,发现老院的墙皮已经斑驳脱落,院中的一株吴茱萸不知道什么原因死掉了,那些淡紫色的喇叭花也蔫蔫的。想到,在从前的岁月里,不知道看过多少次花开花落,却从来没有一次像这一次,为草木的凋零而叹息。

想到一个喜欢写诗的友人说过,草木凋零,也是生命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使生命更脆弱也更可爱了。

席慕蓉曾经在文章中写道——什么是生命里的“完美”?就是在承受了一切的劫难之后,依然能够重新屹立;就是在双翼都被折断之后,依然拥有那饱然的振翅欲飞的渴望;就是无论时日如何消逝,却依然坚持不变的信仰!

不久前,我在建筑工地偶遇了小橘。像孔雀那样跳舞,是小橘多年的梦想。因为不想被命运安排,小橘从山村来到城里,在城里落寞地待了将近一个月,这期间她当过餐厅服务员,在街上派过传单,还在建筑工地搬过砖。

没有舞台又没有同伴的小橘异常孤单,好在她还有她的舞。每当夜色降临之后,她就跑到公园河边的树荫里,对着城市的夜光独自舞上一曲。只有在这个时候,世上的尘嚣和纷争才远远地被她抛在身外,她的耳边只有水声和音乐的独奏,还有树上的落叶拥抱大地的扑簌声,她始终相信,对梦想追求的这份毅力,会引领她脱困。

人世无常,烦恼相伴,叔本华不得不低叹:“人生实如钟摆,在痛苦与倦怠之间摆动。”而明代儒学家陈白沙告诉我们:“不累于外物,不累于耳目,不累于造次颠沛。鸢飞鱼跃,其机在我。”

我们走过的山水,经历的故事,是好是坏,是悲是喜,都源于自己。风霜尝遍,才能修炼心性,荆棘密布,才会大彻大悟。以后的人生,无论遭遇怎样的伤害,受了多大的委屈,还能平静地看落花无言,对世间一切宽容,也是一种境界。

英国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曾两次登上长城。当时他的健康状况非常不好,若不是他本人坚持,很难实现;2007年4月,霍金过完65岁生日几个月后,他乘坐一架特别为他配备的波音飞机,进行了一次零重力飞行。霍金的弟子托马斯·赫托格曾说:“霍金的乐观是深层次的。他充满热情,对我们最终能发现宇宙真相感到乐观,所以在这些事情上有惊人的动力。从霍金那里,我们可以学会热爱这个世界,并因爱之至深而渴望重新想象它,永不放弃。”

诗人周梦蝶写过一首诗:“行到水穷处,不见穷,不见水——却有一片幽香,冷冷在目、在耳、在衣……你心里有花开,开自第一瓣犹未涌起时;谁是那第一瓣?”周梦蝶心里的幽香是绿色的,流出哀愁,也流出欢欣,如他对生活的选择:“我选择冷粥,破砚,晴窗。我选择春江水暖,竹外桃花三两枝。”

这一句“破砚,晴窗”在我内心盘桓已久,细细品味,充满诗意。破砚,是诗人的生活;晴窗,却是诗人的精神世界。想来,诗意地理解生活的人,愿意接纳生活抛出的难题,将其淬炼成坚毅不挠的意志,尔后绽开笑颜。

即便人生是一曲忧伤的词牌,若我们换一种心境,把一座花园放进身体里,选择它的绽放和凋零,也选择它的夜色和白日。某一日,当我们将生活的“破砚”认作一首诗,生命健康的觉知会为我们找回一点生活的余韵。那时,我们的心里便有了幽居之地,可以闲看山水,静守日落,享受生命一刹那的喜悦。

(编辑 兔咪/图 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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