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谈起卡夫卡，我们总是说，他是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表现主义的大师，他的作品荒诞、怪异，想象力丰富奇崛，善于隐喻……

假如卡夫卡仍然在世，听到这样评价，不知作何感想。这世上百分之八九十的赞美，往往是出于误解。也许，我们对卡夫卡的评价，比他笔下那些荒诞的事情更荒诞。

据说在《变形记》刊出前，卡夫卡曾致信出版社，让插画师千万不要把虫子画出来。这件事很有意思，在我们看来，《变形记》之所以有特色，不正是因为昆虫视角吗？不正是因为人变昆虫这件事带来的心灵冲击，以及附加的“异化”之类的阐释空间吗？为什么卡夫卡专门写信，极力想要阻止“甲虫”形象的出现？

越是伟大的作家，我们对他的误解便越深。我们总认为，卡夫卡是突破传统的，是开宗立派的，但卡夫卡，绝对比那些所谓的现实主义作家，更现实主义。所谓的现实主义，不是描摹现实，或者以所谓现实为材料展开想象，这并不是真正的现实主义。恰恰是卡夫卡的甲虫、城堡、煤桶骑士、饥饿艺术家，让我们感知到了现实。卡夫卡那里，哪有什么荒诞怪异呢，他的真诚，他的敏感，融化了我们坚硬的心，让我们得以看见生活。

不要轻信任何文学常识，以及那些所谓权威的评论，你才可能接近卡夫卡。也不要被“甲虫”“城堡”所迷惑，卡夫卡不是故意设置障碍，而是我们的生活，本身就是如此：我们所设定的自己，也许本身就是妄念，我们的脚从来没踩在地上，我们一直在悬浮、徘徊，漫无目的，目光坚定却又无比恐慌……

最难解的卡夫卡，其实是最直白的。你需要抛开一切观念，再一次拿起他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