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哲思录
作者: 阿拉雷/整理
青年充满阳光和爱。青年是幸福的,因为他们能看到美。这种能力一旦失去,毫无慰藉的老年就开始了,衰落和不幸就开始了。谁能保持发现美的能力,谁就不会变老。
书必须是用来凿破人们心中冰封海洋的一把斧子,阅读的作用同样如此。
人要生活,就一定要有信仰。信仰什么?相信一切事物和一切时刻的合理的内在联系,相信生活作为整体将永远继续下去,相信最近的东西和最远的东西。
我们生活在一个恶的时代。现在没有一样东西是名副其实的,比如现在,人的根早已从土地里拔了出去,人们却在谈论故乡和回归。
一个笼子在寻找一只鸟。你是作为一个笼子还是一只鸟,有时决定权并不在你手中。
我们称之为路的,其实不过是彷徨。
要冷静耐心。你尽量让坏事发生好了。你不要躲避。相反,你要认真观看。你要用主动的理解代替被动的接受刺激。这样你就会应付这些事情。人只有经历自己的渺小,才能到达高尚。
精神只有在不成为支撑物时,它才会自由。
您不知道,沉默包含了多少力量。咄咄逼人的进攻只是一种假象、一种诡计,人们常常用它在自己和世界面前遮掩缺点。真正持久的力量在于忍受中。只有软骨头才急躁粗暴。他通常因此而丧失人的尊严。
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可供我们谈情说爱,因此我希望有一座坟墓,又深又窄,在那里我们紧紧地搂抱着,难解难分,我的脸藏在你的怀里,你的脸藏在我的怀里,没有人再会看到我们。
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背负的铁栅栏后面,所以现在写动物的书这么多。这表达了对自己的、自然的生活的渴望,而人的自然生活才是人生,可是这一点人们看不见。人们不愿看见这一点。人的生存太艰辛了,所以人们至少想在想象中把它抛却。
我永远得不到足够的热量,所以我燃烧——因为冷而烧成灰烬。
您把作家写成一个脚踏大地、头顶青天的伟人……事实上,作家总要比社会上的普通人小得多,弱得多。因此,他对人世间生活的艰辛比其他人感受得更深切、更强烈。对他本人来说,他的歌唱只是一种呼喊。艺术对于艺术家来说是一种痛苦,通过这个痛苦,他使自己得到解放,去忍受新的痛苦。他不是巨人,而只是生活这个牢笼里一只或多或少色彩斑斓的鸟。
你可以逃避这世上的痛苦,这是你的自由,也与你的天性相符。但或许,准确地说,你唯一能逃避的,只是这逃避本身。
你没有走出屋子的必要。你就坐在你的桌旁倾听吧。甚至倾听也不必,仅仅等待着就行。甚至等待也不必,保持完全的安静和孤独好了,这世界将会在你面前蜕去外壳,它不会别的,它将飘飘然地在你面前扭动。
争取人生必须的温暖总是非常急切的,这关系到生与死的抉择,因而人不能只当旁观者。灌木从或树木都不能保护我们,生活不是齐斯卡山。每个人都可能跌在轮下面。弱者、贫者比有足够燃料的强者、富者更早。可以说,弱者常常在被轮子碾轧之前就垮倒了。
光线也许会把人从内心的黑暗中引开。如果光征服了人,那是很好的。如果没有这些可怕的不眠之夜,我根本不会写作。而在夜里,我总是清楚地意识到我单独监禁的处境。
您何苦读这种昙花一现的东西?大多数现代书籍只不过是对今天的短暂耀眼的反映。这点光芒很快就会熄灭。您应该多读古书、古典文学、歌德。古典的东西把它最内在的价值表露到了外面——持久性。新的东西是短暂的,今天是美好的,明天就是可笑的。这就是文学的道理。
人们憎恨旧的牢房,请求转入一个新的牢房。在那里人们将开始学会憎恨这新的牢房。
生命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它会停止。
音乐产生新的、更加细腻、更加复杂因而更加危险的刺激,而文学则要澄清纷乱复杂的刺激,把它上升为意识,加以净化,从而赋予它人性。音乐是感官生活的成倍增加,而文学则压制感官生活,把它引向更高的层次。
对于健康的人来说,生就是对人必有一死这种意识的无意识的、没有明言的逃遁。疾病总是警告,同时又是较量,因此,疾病、痛苦、病痛也是虔诚的极重要的源泉。
生活中有种种可能性,而在一切可能性中反映出来的只是自身存在的一种无法逃脱的不可能性。
欲望之泉就是他的寂寞之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