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繁华易匠心

“补天之手，贯虱之睛，灵慧虚和，心细如发。”这是明代周嘉胄在《装潢志》里对古书画修复师的形容。古书画修复不仅是一门技艺，更是一门科学。古书画修复师宛如一位医生治病，既需妙手回春，使那些残缺、破碎的古书画重获新生，更需要有古典文献学、档案学知识，还可能用到化学材料分析、历史、生物、考古、书法、美术、少数民族语言等学科知识，并且能坐得住冷板凳、耐得住寂寞，可谓是一种修心之旅。资深书画修复师张孝宅的《书画修复六十年》一书，就为我们很好地讲述了这方面不为人知的工匠故事。

张孝宅是中国美术学院特聘教授、浙江美术馆高级文物修复师。20世纪60年代初，他于杭州艺术专科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了杭州西泠印社从事裱画工作，师从有“小扬州”之称的修复名家陈雁宾。

六十年间，张孝宅心无旁骛，静心钻研，埋头伏案修复作品，总结出一套修复及装裱各种纸本、绢本以及破损、霉变、虫蛀的出土和传世文物书画的特种技术。他完成修复的书画遍及唐宋元明清各朝各代，让一件件国宝重新展现于世人面前。

《书画修复六十年》以独特的纪录片式镜头，将作者六十年来从学艺开始到修复各类古书画文物的故事娓娓道来，朴实无华。此外，书中还有不少篇幅探讨书画修复材料的重要性，并对多种修复技术的研发，修复中使用的溶剂成分、温度等进行首次揭秘，以及书画修复师与著名书画家和收藏大家们的交往细节也一一呈现。

在张孝宅的修复生涯中，明代画家吴伟的五尺绢本《三老图》是耗时最长的一幅作品。它被岁月敲打得千疮百孔，背面遭到了破坏性修复：原裱画者用颜色纸以“贴膏药”的方式补画，留下数百条密密麻麻的印痕，面临着损毁的危险。回忆起这段修复经历，张孝宅依然记忆犹新：“当时，我将从全国各地名师那里学来的修复经验和自己摸索研究出的技术都用上了。从揭纸背、寻找绢本修补到滚浆加固……这场浩大繁复、步步惊心的修复工程，整整持续了两年。那年的大年三十，我依旧在修复室里工作，直到完成修复，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云中君和大司命》是国画大师傅抱石于1954年创作的一幅水墨巨制，描绘的是屈原《九歌》中的两个神话人物，被称为“一百年来最重要的中国画”。最初打开时，画面严重变质、黑霉连积成堆，破损程度堪忧。张孝宅接下了这项修复任务，制订修复方案，拍照存档、分析测试、去污除霉、染制补纸、进行补缀……每一步都马虎不得，严格遵循“修旧如旧，抢救为主，最小干预，过程可逆”的基本原则。其间，张孝宅须得小心翼翼、屏息凝神，一个喷嚏、一次深呼吸，都可能让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经过修复，这幅画作于2016年6月在北京举办的保利拍卖会上拍出2.3亿元，引发关注。

“择一事，终一生，不为繁华易匠心。”张孝宅用六十年的实际行动很好地践行了这句誓言。文物古籍修复对他来说，是一份有情怀的伟大而艰辛的工作。正是一双双化腐朽为神奇的补天之手不断接力，那些卷帙浩繁的故纸才能延寿千年，那些在考古堆里泛黄的卷册才能熠熠生辉。

编辑 曹宏萍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