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里,簪一朵诗意的花

作者: 曹宏萍

喜庆簪花,过年簪花,聚会簪花……对于古人来说,无处不簪花。时至今日,簪花、插花依然表达着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对未来的期许。

它曾经一度是古代官员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是平民百姓最喜爱的装饰品之一,绵延盛行千年……它既包含着从古至今人们对花的赞美与欣赏,又体现着人们对于美好生活和品质的追求。它就是绢花。

簪花,古人的浪漫

“密叶因裁吐,新花逐翦舒。攀条虽不谬,摘蕊讵知虚。春至由来发,秋还未肯疏。”唐代女诗人上官婉儿的《奉和圣制立春日侍宴内殿出翦彩花应制》中提到的“翦(剪)彩花”说的便是绢花。

“当时剪彩花流行到什么程度呢?宫里举行宴会,皇帝会邀请群臣来赏‘花’,赐下剪彩花之外,还会要求大家现场赋诗一首。渐渐地,关于剪彩花的应制诗便成了一种诗歌体裁,咏剪彩花蔚然成风。”在位于栖霞山下的栖霞民艺馆,南京绢花非遗传承人、“如虹儿”品牌主理人茆雅凤向我们讲起南京绢花的“前世今生”,“唐宋时,簪花已经不再是皇室权贵的专享,民间男女皆爱佩花,这就创造出很大的市场需求。南京是丝织品的重要产地,就原材料而言,占据得天独厚的优势。到明初,朱元璋定都南京,迁来十万手工艺人构建‘明代十八坊’,其中便有善于造花的能工巧匠。这一举措也促进了南北绢花技艺的融合发展。”

据《燕京岁时记》载:“花儿市在崇文门外迤东。自正月起,凡初四、十四、二十四日有市。所谓花市者,乃妇女插戴之纸花,非时花也。花有通草、绫绢、绰枝、摔头之类,颇能混真。”春日来临,特别是春节、元宵节期间,女子不论贫富,都以戴花为美,寓意喜庆吉祥。

不仅簪花,古人还热衷插花,由于仿真度极高,瓶花类绢花也随着这一习俗的盛行逐渐发展起来。明清之后,南京绢花与绒花竞技发展,逐渐以枝花、瓶花类见长。直至20世纪90年代末,行业整体衰落,机器生产的涤纶花、塑料花后来居上,手工绢花、绒花都逐渐衰落,造花老艺人、老工人们纷纷下岗、转业,南京绢花也逐渐淡出大众视野,技艺几近失传。

有韵味的中式审美

大约十年前,茆雅凤第一次看到绢花,在一个迪奥高定的视频里,她瞬间被吸引了。那时,国内关于绢花的视频很少,茆雅凤便搜集了很多国外的相关资料。但她也逐渐产生了疑惑,作为丝绸原发地,绢花一定起源于中国,而我们的传统绢花在哪里呢?

为了探寻究竟,她在浩瀚的历史文献中寻找蛛丝马迹。从古籍、古画到历史地图,绢花的发展脉络与特点一点一点呈现在她面前。“我们的宝藏太多了,随便捡起一颗都足以惊艳世界。”带着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和对中华文化坚定的自信,她逐步理清了“南京绢花”的历史和传承,也成功申报了 “南京绢花”市级非遗项目。

南京作为绢花工艺的重要源头,历史十分悠久,同时作为南派造花的中心,南京绢花受到南方文化的影响,枝花、束花风格雅致秀丽,和传统国画一样,更重视文化寓意和文人意趣的表达。南京绢花的头饰花精巧细腻,色彩更为柔和,作为年节喜事之用的胸花、襟花等,具有吴地文化风俗特征。在寻找绢花源头的道路上,茆雅凤也找到了自己的风格,更坚定了以花传情、以花言志的信念。

茆雅凤不刻意求“真”,用她本人的话来说“做的是人们心中的花”。“就像我们去梅花山赏梅,总是很难拍出自己满意的梅花,并不是因为花不够美、不够真,而是因为达不到我们对梅花的审美预期。山间的梅花代表了一种原始的、生命的美,而我们对梅花精神和审美的定义是超越真实美的。”因此,茆雅凤将传统文化和中式审美注入作品,做出符合人们期待的“有韵味”的花儿,让每个中国人,看了就觉得“真”、觉得“美”。

茆雅凤也不追求完美和“漂亮”。“这枝玉兰花,一开始就做成了带着枯边和褐斑的花瓣,因为玉兰开花时,即使盛极将颓,但依然以怒放的姿态,透露出强烈的生命之美,那是它最打动我的,也是我想通过这件作品表达的。”茆雅凤说,其实她一直在追求一种“很真,但又不太真”的美感。在她看来,枯萎、残缺、污斑……都是生命的自然面貌,而这种不完美,恰恰是最本真、最极致的“美”。

别担心,会好的

“每一件作品的背后都是数十个小时的精工细作。绢花不仅是我的爱好,也是我生活中最好的调剂。”多年来,茆雅凤一直坚持用业余时间制作绢花,“最夸张的时候,大年三十我还在做花,这就是我的休息和娱乐。”把做花当作爱好,是她作出的选择。因为不用迎合市场,她的创作保持一种松弛感,和对艺术的绝对信仰——“我只做我喜欢的”。

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世界上也没有两朵完全一样的绢花,这正是手作的绝妙之处。手工绢花成于无数个偶然,蕴含着创作者的思想和情感,和对生活持久且虔诚的热爱。相较于鲜花,它没有生命,却有灵魂,它不为季节所扰,可赏可玩,时时与观赏者进行着情感互动。“你可以把它佩戴在身上,去往远方的旅途;也可以把它插进花瓶,与友人一起闲话品茗;你还可以随心拗折它的枝干,换一个样子来取悦自己。”绢花不是娇贵的艺术品,而是可以和人们相近相亲的朋友。

“为什么我们直到现在还喜欢在家里摆花来装饰,那是一种刻在每个中国人骨子里的文化认同,比如梅兰竹菊,它们不是普通的花,是中国人都懂的默契。” 过去,无论是居家寻常,还是生死大事,绢花都悄然伴随。绢花里有古人最真实的生活点滴,也有他们于生存之外最朴素寻常的精神追求。今天,茆雅凤努力让绢花回归现代人的日常生活,因为我们对美的渴望是亘古不变的。对于绢花的未来,她说:“别担心,会好的。”她坚信,这种带着中国文化特质的艺术,终有一天会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发现和喜爱,传统的绢花艺术也能够真正迎来新生。

“这枝枫叶是我的3.0版本作品,面料的选用和枝干的处理都进行了改进,更具韧性的同时也更逼真。”茆雅凤摩挲着桌上的枫叶笑着说,虽然已经深耕手艺多年,她一直没有停下钻研和创新技艺的脚步。“不久前,我和绒花非遗传人赵树宪老师还推出绢花和绒花的结合作品——石榴,既有热烈饱满的花,又有充满生趣的果,两种古老手艺本自同源,又以新的方式相遇融合,创造出一种别样的美,并在2024巴黎——中国南京周的展会上惊艳亮相。”

新年将至,一些喜庆的绢花,比如梅花、柿子等,制成年节花,看着叫人欢喜,还经久不坏,寓意也更美好。在茆雅凤这里,花可百日红,日日是好日。

图片由本文主人公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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