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湿地，百鸟翩跹中的一家人

我们有责任让这里的每一只候鸟都能安全地迁徙，每一片芦苇都能自由地生长，成为子孙后代的宝贵财富。

——杜进进

在盐城，杜进进一家三代人爱鸟护鸟、科研监测，30多年来守护在黄海湿地一线。

父子相继还乡守护湿地

杜进进的父亲杜官鉴是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的第二届毕业生，曾在广西从事核工业相关工作，1985年通过人才引进项目回到家乡盐城。杜官鉴是盐城环保方面首个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先后负责盐城市工业污染源调查、天然放射性水平调查、排污申报、近岸海域环境功能区划、湿地管理保护等工作。他还利用自己的专业技术和精湛的业务能力，帮助盐城工学院创办环境工程系本科专业。

第二年，在广西从事地质勘探工作的杜进进跟随父亲的脚步来到盐城，进入盐城湿地珍禽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工作。当时，保护区刚建立不久，条件艰苦，整个保护区一年的经费只有十几万元。“父亲勇于拼搏、甘于奉献的工作态度和精神一直影响着我，我没有任何犹豫就留了下来。”

初到保护区，杜进进主要从事科研工作，每个月进行一次鸟类的调查观测。保护区的海岸线有580余公里，那时交通不便，杜进进就和同事骑着自行车出行，每次调查观测都需要一个多星期时间。他们白天观鸟，晚上就住在沿线的旅店或者老乡的家里。

在科研的同时，杜进进还要进行鸟类保护、宣传等工作。20世纪80年代，野生动物保护的相关法律还不完善，一些人不能理解：人还没吃饱呢，为什么要保护鸟？“那时村民用土枪猎鸟，关系比较紧张时，我们等村民把火药放空后再上前去收缴枪支。”杜进进和同事一遍一遍地做着村民的工作，告诉大家保护鸟类的相关法律法规以及重要性。

第三代的接力传承

每次观测，杜进进都要记录下天气情况，滩涂环境，有多少鸟种，成鸟和幼鸟都在做什么，是找吃的、嬉戏还是休息。“鸟一直在觅食就说明它没吃饱，我们根据它们觅食时间的长短就能推测出栖息地的食物是否充足，环境对它们是否友好。”在杜进进看来，观鸟入门很快，但要想分辨出几百种鸟，那就得下苦功了。“通常，我们要先看每种鸟的明显特征，比如大型鸟要看羽色是黑是白，头顶是什么颜色，小型鸟看它的脚、身体各部位羽毛颜色。”杜进进说，由于鸟类换羽的特性，同一种鸟夏天和冬天不一样，成鸟和幼鸟也不一样，因此要通过不断地观察积累经验。“当时，带我们观鸟的是一位来自英国的老师，他带着我们看鸟的腿、头、身子，要求我们尽量记住颜色、长短，认不出就先画个形状出来，把特征标注出来，然后再去查找鸟类图谱。后来，我们还学习通过听鸟的叫声辨认鸟的种类。”

这些年来，生态文明思想逐步深入，保护力度越来越大。几十年间，越来越多的鸟来到位于黄海滩涂的保护区，从过去的两百多种增加到四百多种。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东方白鹳为例，它在盐城属冬候鸟，过去很少见。今年夏天，杜进进等人在对盐城鸟类进行调查时发现了一百零八个东方白鹳的巢。“一般一个巢里住两只成年鸟，每对成年鸟能孵化三到五枚蛋，保守估计就有两百多只成年鸟、三百多只幼鸟。如果我们这里环境不安全，或者没有充足的食物，它们是不会来的，这就是盐城多年来生态保护成果的体现。”

2014年，毕业于中国科学院南京土壤研究所的硕士张亚楠来到盐城，和杜进进成为同事，后来与杜进进的儿子相恋，成为他的儿媳妇。在杜进进等前辈的指导下，张亚楠和保护区的青年团队沿着海岸线走遍湿地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开展鸟类四季动态监测，海岸侵蚀淤积等生物、地理、环境要素监测，积累并收集了保护区大量的本底资料，并且结合保护区的工作，梳理提出16项自立课题。“我们和南京大学有一个合作的项目，做碱蓬修复示范研究，想办法增加碱蓬盐分。”张亚楠除了从事科研工作，还担任保护区团总支书记，带领集体先后获得“全国五四红旗团总支”“江苏省五四红旗团总支”“江苏青年五四奖章集体”等称号。

如今，张亚楠是盐城市湿地和世界自然遗产保护管理中心科研监测部负责人，着力探寻湿地保护和修复的科学路径。张亚楠和同事在东台市川水湾、条子泥“720”高地等生态修复项目设置监测点位，进行长期跟踪。她常常带着几十公斤的装备去野外进行科研监测，记录鸟的种类，观察湿地生物多样性，巡护湿地的安全。父辈对生态、湿地保护事业的热爱和坚守给了张亚楠很大的动力。在家里，她经常和杜进进交流工作，分享最新的鸟类研究以及湿地保护的“情报”。

守护好这片自然遗产

2016年，盐城启动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一期）申遗，杜进进对黄海湿地和迁徙鸟类非常熟悉，被调入市申遗办，全程参与盐城黄海湿地申报世界自然遗产工作，主要负责野外环境整治、专家考察、现场宣传等多项工作。张亚楠则负责向国际组织提供各种鸟类观测数据，不断完善保护区基础监测体系建设。在她看来，鸟属于湿地生态系统食物链最顶端的生物，对它的监测，于整个生态环境有重要的指示作用。

2019年7月5日，盐城黄海湿地成为中国第一块、全球第二块潮间带湿地世界自然遗产。盐城仅用两年多时间，实现一般申遗项目需要8年左右才能完成的目标。“盐城申遗成功啦！”在阿塞拜疆，杜进进和团队其他成员举着从盐城带去的标语牌，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盐城向世界作出承诺，取消规划的围垦100万亩滩涂计划，并对已经围垦的滩涂逐步进行退田还涂，修复生态的工作。”

杜官鉴退休后，仍然关心着黄海湿地的发展，经常与杜进进和张亚楠探讨相关问题。杜进进积极推动成立盐城市黄海湿地生态农业产业推广协会，希望通过生态赋能农业，推出区域农产品品牌，增加农业的附加值，让更多遗产地周边群众从中受益。退休后，他依托盐城市观鸟协会举办观鸟赛，进行鸟类监测、科普宣传等活动，继续与家人一起守护这片鸟类天堂、世界自然遗产。张亚楠计划发挥盐城市世界自然遗产保护管理联席会议制度的作用，统筹推进遗产保护管理工作。“另外，利用好全球滨海论坛，深化我们的科研合作，与海内外高校、国际组织开展更深入的合作，夯实我们的科研监测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