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斗士”与“焦虑妈”：89次相亲相爱相杀
作者： 王元辉2024年4月，河南省“王婆说媒”走红网络。无独有偶，在浙江省杭州市的程婆也曾以一己之力替女相亲89回，却没有换来女儿的幸福，反倒成全了一对对年轻男女，被网友称为“最接地气版《非诚勿扰》”……
替女相亲，焦躁妈妈智斗剩女
2020年4月的杭州是最美人间四月天。程凤带着一位年轻帅哥坐在女儿李灵茜公司附近的餐厅，想象着等下见到女儿的情景。不一会儿，李灵茜就出现在门口，一抬眼看见和程凤同桌的帅哥，笑容一僵，程凤也跟着蔫了。
等女儿回到家，程凤刚想开口，女儿却先发制人：“老妈，你别给我介绍对象了，你就不能做点自己的事吗？”
“给你找对象就是我最大的事！”程凤理直气壮，“今天这男孩条件真不错，和你很般配，你怎么就……”话没说完，女儿已经“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气得程凤一跺脚，赌气说：“你事业再成功，没成个家有什么用！”
时年56岁的程凤曾是杭州市一家银行职员，丈夫李桐做装修生意。他们的独生女李灵茜从小聪明上进，各种奖状拿到手软。2010年，李灵茜考上了复旦大学，毕业后在杭州一家五百强公司任高管，早早就买了公寓房，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规划，从来不要父母操心。
可这些年，李灵茜一心扑在工作上，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让程凤十分揪心。看到同事的孩子都相继结婚生子，程凤有点儿慌了，经常在女儿面前唠叨要她成个家。可女儿却抱怨说：“从前，我有一点早恋的苗头，你都如临大敌，如今一毕业，你就催着我找对象，恨不得我立马结婚生子。做你女儿怎么就这么难啊？”
原来，李灵茜在高中时，经常有同学来家楼下等她，程凤也曾在女儿的书包里发现过类似“情书”的小纸条。当时，她生怕女儿坠入“早恋”的魔窟，每天亲自接送女儿，连她跟男生说一句话都十分紧张。好在女儿还算听话，没出什么幺蛾子。程凤觉得莫不是矫枉过正了，让女儿有了心理负担，开始想办法补救。
2019年，程凤退休了。她开始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三天两头问女儿有没有看得顺眼的男孩，一心要给女儿找个如意郎君。
一开始，女儿还会和她说说心里话，说自己试着处过两个，但都找不到感觉，觉得与其把眼睛盯在别人身上，还不如努力提升自己。程凤可不是个守株待兔的人，且女儿的年纪也大了，再耽误下去将来很有可能成为大龄产妇，她舍不得女儿受苦。
可她说多了，女儿就有了逆反心理，总是不耐烦地敷衍她。在一次次苦劝无果后，程凤开始和女儿“斗法”。她把微信头像换成女儿的照片，自作主张替女儿相亲，把相中的人推给女儿，撮合女儿和对方见面。可李灵茜不吃这套，程凤不得不带着相亲对象堵在女儿公司楼下，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程凤以为在公共场合女儿多少会给自己点面子，谁知，李灵茜甩手就走，完全不将她这个老妈放在眼里，她真是气得肝都疼了。
但第二天，程凤又满血复活，加入小区的广场舞队伍。这里的大爷大妈是八卦中的战斗机，知道哪里有优质单身男，她只要帮女儿广撒网，多捕鱼，总有一条适合女儿！
老伴见她斗志昂扬，担心她和女儿会“反目”，主动提出：“要不我们出去旅个游或者报个老年兴趣班？”程凤不为所动地说：“旅游有什么劲？还不是换个地方看山看水看人头。至于兴趣，我只对女儿的终身大事感兴趣，其他的一概不去！”老伴完败。
无心插柳，开启媒婆幸福生活
此后，程凤白天去参加各种相亲名场面，晚上就去跳广场舞，为女儿“开疆拓土”，约对方见面。李灵茜激烈反对：“你这是越俎代庖！我的事我心里有数，不要你管！”
无奈之下，程凤决定先去会会对方，替女儿相亲。有人理解她的焦虑和无奈，但也有人一看来相亲的不是女方本人，也会责备发问：“怎么是您？您女儿是不能见人吗？”程凤想都没想，说：“我女儿好得很，你这种素质才见不得人呢，怪不得我女儿看不上。”
还有一些相亲对象一见面张口就要求女方会做饭会持家，要孝敬公婆，不能使小性子。程凤气坏了，当即开怼：“你要求女方这么多，那你自己呢？合着你不是娶老婆，是想找个倒贴的保姆啊！我告诉你，我的女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还轮不到你这样的来挑！”
受了闲气，程凤这才看出相亲的弊端，突然就理解了女儿不愿意相亲的想法。可如今，想要恋爱结婚，相亲是最快捷的方式。这之后，有人给她介绍一些相亲对象时，她如果觉得合适，就把和对方聊天的细节拍成视频，发到自己的抖音号上。这样一来，说不定女儿无意中就能瞧中谁呢？
结果，李灵茜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很多年轻男女在看了视频后，愿意跟着程凤一起“云相亲”，一旦遇到合适的，也在评论区留言：“阿姨，这个留给我。”“阿姨，帮我要个联系方式啊。”一时间，程凤的抖音爆火。
不仅如此，还有很多单身男青年看到她乐呵呵的样子，竟觉得有这样一位丈母娘也很不错，主动毛遂自荐，一段时间后，程凤手里的相亲对象，已经能列出一本“花名册”了。
“花名册”按年龄和地域分门别类，其中好几个她都觉得不错，想要让女儿去见个面。无奈女儿各种说不动，程凤气得血压飙升发了火：“我告诉你，这样的优质青年很抢手的，信不信我分分钟能促成一对儿！”
一气之下，程凤将自己最中意的一个小伙介绍给了给她留言求介绍的一个姑娘。这个名叫小美的姑娘跟女儿差不多大，却知道自己要什么，愿意主动争取寻找自己的姻缘。程凤羡慕小美的通透，一直将这事放在心上。
没想到，不久后，小美和那个男孩竟真的擦出了火花，线下奔现后认定了彼此。结婚时，小美在网上给程凤发来喜讯：“千里姻缘一线牵，感谢阿姨为我们牵线搭桥，您是我们幸福的见证人，谢谢您！”配图是一本鲜红的结婚证。
看着屏幕里笑靥如花的一对璧人，程凤那个羡慕嫉妒啊，只恨女主角不是自己的女儿。女儿却趁机跟妈妈说：“你看吧，人和人之间讲究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成了。妈，你别只想着我一个，你看看外面多少未婚男女，他们都需要你呢！”李灵茜有自己的小心机，想转移妈妈的注意力，不要再念叨她了。
李灵茜还站在年轻人的角度主动为程凤出谋划策，母女俩难得心平气和相处了一阵。程凤也想明白了，如果每天只盯着女儿的婚事，母女关系又会是剑拔弩张，还不如把“花名册”的男孩女孩都当成“自己的孩子”。
这之后，程凤开始留意抖音里的那些男孩女孩。这个过程中，她接触了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一开始，也被他们“爱情只是锦上添花”“不婚不育保平安”之类的想法和观念雷得外焦里嫩。她想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排斥婚姻？难道有人相伴不比孤独终老好？
李灵茜叹了口气，说：“妈，现在不像你们那个年代，大家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也能过得很好。现在社会压力大，谈恋爱要花钱，结婚要花钱，养孩子更要花钱。一旦过不好，可能还会走到离婚的地步……”
虽然女儿说得有理，可程凤还是摇摇头，说：“人不能因噎废食，就像网上天天有交通事故，如果因此就躲在家里，那人生该多无趣，该错过多少风景啊！”
相爱相杀，母女互谅终得圆满
了解到年轻人的真实想法，程凤开始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他们一些建议，慢慢和这些“小年轻”打成一片，成了他们的“知心大姐姐”。
虽说她一直认为婚姻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但渐渐也理解了年轻人想要独立自主的想法。她不再催促女儿去相亲，只是遇到合适的男孩，还是不免跟女儿说上几句。
2022年夏，程凤在相亲“花名册”里发现，有个小伙子和广场舞伴张姐的女儿很般配，于是两头牵线，无意中促成一桩美事。张姐拉着她的手一再道谢，还在小区附近四处宣扬，大家纷纷找上门来求介绍。看着大家对自己的认可，程凤干脆一头扎进做媒的事业里。因为不再紧盯着女儿，母女关系反而更和谐了。
2023年春，程凤在网上认识了90后小雅。小雅的父母都是农民，她在长沙开花店。她曾经有一个男朋友，都快准备结婚了，可小雅妈妈突然查出尿毒症，原本谈好的婚事就这么黄了。
程凤心疼小雅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多，总希望有个人能帮她分担一下，于是，她翻开自己的花名册，找到一个叫小袁的软件工程师。小袁是标准的理工男，平时接触人少，性格又比较木讷，但为人老实，是奔着结婚去的。可每次相亲，人家一看他无房无车，基本见光死。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程凤也发现经济条件是很多人的硬伤。如果小雅不用为妈妈的医药费发愁，那个男孩是不是就不会当逃兵？如果小袁能买了房买了车，他是不是在婚恋市场上就不会处于劣势？
想到这些，程凤这才理解女儿说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然遇上点事还真是麻烦。但她觉得小袁实诚，小雅有爱心，有心撮合，又怕他们有想法。左右为难时，李灵茜跟她分析：“你就去说说呗，就当是交个朋友也好，以后要看他们有没有缘分。”
程凤醍醐灌顶，吃惊地问：“你这回怎么不把经济条件放首位了？”李灵茜笑道：“那也不等于我是个见钱眼开的势利眼呀！你从小不就是教育我做人不能太势利了。”
“那你理想中的婚姻是什么样的？”程凤忍不住问。李灵茜微仰着头，眼神坚定：“可以共享荣华富贵，也能一起东山再起。”“就是志同道合呗！”母女难得地认同了对方。
在女儿的鼓励下，程凤两头撮合，2023年七夕，小雅终于打开心结，小袁也愿意帮忙承担责任，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看到他们同时发来喜讯，程凤笑得合不拢嘴：“知道以后的难，还能努力在一起，真好！”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做媒都能成功，程凤曾说合过一对大龄青年，两人认识两个月就结婚了，不到一年就闹离婚，还迁怒于程凤这个媒人，说她是为了流量“作秀”，实在是坑人。
那段时间，程凤着急上火。李灵茜知道后就劝妈妈：“人和人之间是要讲缘分的，做媒这事儿，就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怨不得别人。”
李灵茜还说，世上没有后悔药，每个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结婚不是买东西，不能因为年纪大了，就随便找个人结婚，这是对自己，也是对别人最大的不负责任。
更让程凤感动的是，为了挺她，最不爱抛头露面的女儿破天荒在她的直播间露脸。当着粉丝的面，李灵茜聊起妈妈做媒婆的初衷，聊起自己对婚姻的看法：“人生就是一个不断选择的过程，所有的选择都有风险，我妈只是提供了其中一个选择，好赖都得自己买单。”
程凤也说：“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希望大家步入婚姻都是因为爱，而不是因为年纪或者别的原因。我以前也是个催婚的妈妈，但现在觉得，只要女儿开心，她婚与不婚都没关系。”
母女俩的“真心话”得到了粉丝的高赞支持，其中有个网名为“快递到家”的粉丝又是刷礼物又是留言，高调支持程凤母女。粉丝也纷纷留言：“没想到你女儿这么漂亮啊。”“你们母女长得好像姐妹，关系也像姐妹。”
让程凤没想到的是，她不逼婚了，女儿倒自己上心了，和那个“快递到家”的公司老板处起了对象。看着女儿眉眼间抑制不住的欢喜，程凤突然想到一句话：原来所有的等待，都是在等那个对的人。
如今，程凤依旧奔走在“媒婆”的路上，她说，要看到花名册上的人都迎来自己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编辑/包奥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