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不倦地听你吟诵”:关于诗歌革新的沉思

作者: 【巴西】 路易莎·罗芒 黄茜 译

存在的是事物,

不是语词。因此

我将不倦地听你用保加利亚语吟诵,

正如我将眺望山峦,在时光中,

在云霭里。

(阿德里亚·普拉多)

上述诗句是伟大的巴西女作家阿德里亚·普拉多的《诗歌的诞生》一文的开篇。我想,在沉思诗歌形式的未来及创新的时候,提到她是非常有说服力的,因为阿德里亚·普拉多已年近90,最近刚刚出版了一本全新的诗集。

事实上, 我青年时代背诵的第一批诗歌正是她的作品,以某种方式,它们给了我写作的勇气。在与我们的文学中另一位经典诗人卡洛斯·德鲁蒙德·德·安德拉德对话时,阿德里亚说:“但是我写我的感受。/我依从天命。创造语言,建立王国/痛苦并不苦涩/(……)跛足是对男人的诅咒。/女人是可打开的。/我是我。”

她的至为古老的“快乐的意志”召请我不再基于进步和超越的理念,在一种线性的多产的逻辑里去思考诗歌的革新,而是转而注视时间的重叠,以及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纠缠。同样地,为了躲避乡愁的诱惑,我建议将此种革新看作一种创造,它复苏了口语诗歌传统的一些古老的方面,同时也包含了技术与当代性提供的适当支持。

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文字对声音的霸权——这个欧洲中心主义的逻辑提出了思考的去声音化以及逻各斯作为知识、艺术和政治的特权空间的建立——已被艺术家们打破,他们在与视觉艺术、音乐、城市、数字交流、表演的对话中处理诗歌;艺术家们质疑书籍作为文学传播的唯一载体的假设,重新反思叛逆的诗歌实践;路什·里贝罗,丹尼尔·明钦,罗贝塔·埃斯特拉·德阿尔瓦,米德利亚·安娜·泽帕,露娜·维特罗丽娜,弗朗西斯科·马尔曼,察卡尔·尼尔森·玛卡,瑞纳多·尼格劳,特鲁杜阿·多利科,连同其他许多同侪,他们撼动了巴西诗坛。

就我个人来讲,我从参加聚会与斗诗运动(movimentos de saraus e slams)之后开始写诗——一种诗歌之战,原则是在没有时装、物体或音乐伴奏的情况下,表演(或朗诵)长达三分钟的原创诗歌。起初,我的职业轨迹更多地和剧场和表演联系在一起,直到2014年的某个夜晚,很偶然地,我在一个诗歌社团驻足,完全被所呈现的表演所震撼。吸引我的是丰富的内容——如此强力而紧迫——诗歌既是形式,也是参与者:相遇的集体维度,声音、呼吸和身体的使用,竞赛、游戏和庆典相互交替的事件的动力学。这段经历改变了我的人生道路,从那以后,我开始研究文字、表演、诗歌及其他媒介(视频、摄影、投影、城市干预、音乐)之间的瓦鳞状交叠,着重讨论性别和殖民的议题。例如,在我的诗集《桑格利亚》中,28首诗歌中的每一首都配有用红色线条和金属材料缝合的照片(与瑟尔吉欧·西尔维娅合作的一个系列);同样,《我们也在这里储存石头》一书当中的诗歌催生了一部电影短片和一场口语表演,配有视频投影和现场配乐(二者都由尤金尼奥·利马执导)。

我想强调的是,相对于其他类型的诗歌的阅读体验来说,乍一看,斗诗的革新方面和新鲜感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如果我们仔细观察,会在其中发现口语诗歌的各种其他类型的实践引发的痕迹和共鸣,无论它们是否是竞争性的,文本的意义都建立在词语、姿态、身体、韵律和空间的不可分割性之上。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认为创新就是对古老技术的批判性复苏,是我们与前辈的对话。

最后,我想再次回到阿德里亚·普拉多的诗句。在其中,作家将诗歌定义为一种入迷的状态,这种状态可以与凝视云朵或山峦相媲美;仿佛有人卓立于语词的吸纳之外(“理解是一种绑架,/理解也就是不理解”,她在几行诗之后写道);仿佛有人不倦地倾听一种无比陌生的语言。

在这个国际青年诗歌节的背景下,遥远的诗学彼此相遇,这就是我信仰的创新:声音作为意义的涌流,倾听作为诗歌的诞生地。

作者简介:路易莎·罗芒 (Luiza Romão),巴西诗人、演员、学者,出生于1992年,圣保罗大学文学理论与比较文学在读博士。代表作有诗集《莫托洛夫的鸡尾酒》《血流成河》《我们这里也保存石头》。曾获2022年雅布提奖最佳诗集&最佳图书奖等,并多次参加巴西、欧洲和拉美各个诗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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