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所之(组诗)
作者: 凡人立 夏
这时候蔷薇的绽放已不可遏制
鸟的鸣叫赶在其中一朵花开之前
更高的银杏树上
阳光在蓬勃的枝叶间闪烁其辞
不仅草木,一切都在疯长
天上的乌云和地上的河流
黎明到黄昏间的距离
那些被检测的血液,和越来越激昂的青春
在春天和夏天的间隙,我们席地而坐
看曾经宁静的岁月,远去
何所之
河谷如流水平缓,托起雪山的锋芒
草色和花开都那么节制
像我们被一再叮嘱:在高原
所有自以为是的张扬都不被允许
而冰雹和大雪依然毫无顾忌
只有阳光能够阻止它们
炽烈与冰冷都猝不及防
还有无所不在的神圣
巍峨与庄严归于庙宇
神秘与清澈归于湖泊
佑福归于经幡
安详归于牛羊
我唯一拥有的,是比大地更低的虔诚
那些深色的蓝
在时间的边缘
河流成为天空的一部分
一种蓝融入另一种更深的蓝
每个小脚女人,都走过零零碎碎的日子
祖母挽着篮子去河埠头
她用捣衣杵,把流水敲成一寸寸
年轻时别在斜襟蓝布衫上的栀子花
像一朵小小的白云。后来老了
那朵云,就永远长在了她头上
我深信灵魂的颜色一定是深蓝
直到现在,只要闭上眼睛
还会看见祖母的那件蓝布衫
从埠头到老屋,她踩着小碎步
摇摇晃晃。那条小路
她走了一辈子,还没走完
斑 鸠
所有的鸟鸣中,它最单调沉闷
似乎一直在克制:是否极简也是它的主义
雨水压低了草木的头颅,以及声音
它们的谦卑不仅可见,而且可闻
整个雨季我一言不发
让雨滴、流水和虫鸟说话
而事实上我在写这首诗之前
一直对斑鸠存在误解
我把它不徐不疾的叫声当作布谷
把它略带花纹的灰色身体当作鸽子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年来
我一直循着斑鸠的鸣叫找到春天
野 山
很长一段时间
我能想象的奢侈
不会超过在山野
被一场大雨淋湿
而此时,我正穿越那片丛林
拾流而上,那些身份不明的台阶
并不构成古道热肠的故事
在确认枯叶和苔藓并无恶意之前
我不会轻易踏上它们的歧路
松树和竹子却能友好相处
作为森林的一部分
荆棘不留情面地挡住去路
鸟鸣和花香也毫不吝啬它们的骄傲
真正致命的是云雾
它把悬崖伪装成坦途
把长蛇,伪装成毫无斗志的枯枝
我必须分辨这之间的真伪
包括分辨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