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有物种
作者： 周鱼鹭鸶的叫声
我从未听过鹭鸶的叫声。
我只一次次地路过它们，隐秘地
向它们要求过一些事物。
我只一次次地看见它们优雅的
身影，有时在暗沉的滩涂上
不规则地踏步，有时
将翅膀像花朵般打开，有时
飞起，在江面上盘旋。
我只见过这白色的
变幻的魔力，这冷静的闪烁
与驻立在礁石上士兵般一动不动的定力。
我只见过这无言的抵抗与
抒情，见过这在所有灰暗的日子里
隐现的高光。这种常被以为
已然灭绝于世却又一再
牵动了视线的生灵。
在我们的极限之上飞远而沉默、沉默……
（我从未听过它们的叫声。）
我只见过这力量、这轻盈的。
我只见过这在脑皮层跳动的，我只在
黑暗中见过
它，被称为想象的。
完美演示
今早三只鸟在窗前鸣啭。
它们像是在相互争吵，一只
在对另一只要求着什么，然后
又一只对这一只表明了什么。
它们像是相互争吵，又相互依托，
没有任何一只将自己的声音
拖出轨道，那些起起落落
全在节拍上，全在共有的
磁场里。这个声音咬住
另一个声音的尾部，第三个声音
则负责缠绵的低处的和声。
如果这真是一场争吵，那么
它们做到了完美的控制，
一场高贵的、精湛的争吵，
一场具备智性的争吵。
三个声音在相互的错落中
配合完成了巨大的和解。
每个声音都重要，而每个声音
又都甘愿化入一个背景中。
所有的异议，都在成全
让异议生发的所在。
它们无法单独完成，
没有一个声音能自己构成
这个清晨：泪水、美，和
语言碎裂后才能抵达的完整。
玫瑰的玫瑰
选择一条小路。如果你看见了
你心爱的玫瑰，它的影子
在远处向你招手。选择它，
即使所有人都奉劝你别踏上它，
所有人都说：“来吧，
一起来走这条大路。
它安全又美丽。”
你会跌倒，会被玫瑰的刺
扎伤，再往前走，你还会
遇到野蜂，会流血，
会在嶙峋的岩石边
无力地躺着。
但你也会得到你梦中的芬芳。
可爱而危险的芬芳
会在你的血液里确定地流动。
你会曾经活过，在
你的梦与生命里。
最终，你还会得到你的死亡。
死去，在你选择的小路
为你打开的路上。
如果当初你走向他处，你就不可能
会在这儿，安然于
这样的奄奄一息：
危险而可爱，正如
一朵玫瑰；
你已经成为了
最初向你招手的玫瑰。
你的玫瑰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