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取名字的那些事儿
作者: 史云喜
人的姓名,是区分人类个体的标签符号,也是一种有趣的文字组合。一个好听的名字,总会给人留下深刻且美好的第一印象。
我出生于农村,在生育指标不受控制的年代,周边人家都是子女满堂。老一代人读书识字者甚少,为新生儿起名字也成了一件头疼事。中国人模仿能力超强,因此,取名字雷同者较多,“兵”“军”“琴”“玲”“静”“婧”……占据了很大的比例,以至于让很多老年人听觉混乱,名字混淆。
起名字分乳名和学名。六七十年代,父母们常用“马子”“骡子”“牛子”“翠花”“狗蛋”这类土到极致的词语,给孩子取乳名。长大了,有的家长图省事,就直接在乳名前面加上姓氏辈分就成了学名;八九十年代,名字开始注入了风雅的文化元素,“杰”“浩”“婷”“雪”等字更多地被选用;如今,“波”“涛”“浩宇”“浩然”“婷”“欣怡”“梓涵”“一诺”等“文艺范儿”名字大受年轻父母们欢迎。这些字词虽然雅致,一旦被大多数人用于名字,也将会变得俗不可耐,而且重复率特别高。一个班级里,几十个学生,老师在讲台上喊一声梓涵或梓轩,可能就有几个同学同时站出来亮相。
重名在儿时影响还不算大,一旦走向社会,这样毫无个性色彩的名字,就容易被人忽视,甚至会影响人的一生。
我有两个同姓同名的朋友叫“某大兵”,二人同在政府部门上班,其中有一人在工作中出了纰漏,受到过上级处分。处分文件归档时,被粗心的工作人员投放到另一个同名朋友的档案里,以至于后来费了好多周折才澄清事实。
我父母没文化,给几个孩子取的名字虽不太难听,却土得掉渣。我大哥出生时,正逢大跃进时期,父亲在乡铁木社做临时工,那时,阶级斗争形势比较复杂,父亲一直低头做人,埋头做事。大哥出生后,起什么名字成了父亲的烦心事,一是因我们家庭成分不好,起名字得低调;二是我们史氏的“史”字,与“死”谐音,给孩子取名有很多讲究。后经一位乡贤点拨说,起名字要紧跟时代潮流,最好能体现“忠于党,忠于领袖”的字眼。于是,我父亲就把这句话记在心里,他觉得其中的“忠”字好听好记,接着便用在了大哥的名字上。后来,因生产队记工员识字不多,记工分时嫌“忠”字难写,就擅自将“忠”字简化为“中”字,就此,大哥稀里糊涂沿用“中”字为名一生。
一个好名字要易读易记,朗朗上口,从发音上能体现出音律之美,切忌拗口滞涩。而我的名字“史云喜”就犯了“切忌”,喊出来生涩绕口,听起来俗气,更难以区分究竟是哪几个文字组成。我没有嫌弃父母赐名的意思,我想,父母给我起名字时,也一定是煞费苦心,他们可能觉得“喜”字吉祥活跃,能祛除一生晦气……取个俗名,做个俗人有什么不妥呢!
每个名字都有故事,至少,一笔一画都饱含着父母之爱,所以,我一直沿用着父母赐予我这个土得掉渣的名字。
农村娃起名字还有一种取向,就是从命格入手,看看子女在哪个月份出生的,推算一下孩子命中五行缺少什么,就用谐音字和选择带有类似偏旁部首的字去弥补,比如,五行缺金,或取名集锦或选择带有“钅”字旁的字去填补,来满足人们的心理缺失。
取名字忌用生僻字和取得太大太满。小时候,听说附近有户人家生了个双胞胎,一个起名安邦,一个起名治国,弟兄俩出生后,身体老是出毛病。他们的父母在情急之下,请“大师”算了一卦,“大师”说,孩子生病的原因,是名字起得太大了,幼小的身体承受不起。后来,听取“大师”意见,将两个孩子的名字,更名为“大安”“小安”,此后便相安无事。是否歪打正着,也无法去求真求证。
总之,起名字是有很多讲究和忌讳的。过去,有好多人家孩子金贵和父母早逝,怕孩子不好养,大都给孩子取个“贱名”,据说这样才能辟邪,长命百岁。此言是否靠谱,不得而知,反正我知道,在我身边,至今还有“栓子”“石头”“榔头”“二孬”“羊羔”“狗子”之类不雅的名字。
起名字贵在独特新颖。著名作家贾平凹原名平娃,把娃改为凹,改字不改音,意境却有天壤之别:“凹字稳妥,凹是吃亏,吃亏是福。凹是器皿,盛水不漏。凹是谦下,虚怀若谷……”(贾平凹自语)“凹则不平”,文道如人道,一字之改,独辟蹊径,推陈出新。
作家朱自清原名“朱自华”,出自苏东坡的诗“腹有诗书气自华”。后来,他考上北大,为自己改名为“自清”,“宁廉洁正直,以自清乎”,出自先秦诗人屈原的古诗《卜居》,意思是:保持自身的廉正清白。他的一生不仅文如其人,而且名如其人。
中国近代铁路事业的奠基人詹天佑(祈求上天护佑)就是一位出自平凡百姓人家的爱国铁路工程专家,然而他那具有平民色彩的名字,却因他不凡的贡献而被永久地载入史册。
古语云:“赐子千金,不如赐子佳名。”好名字会让一个人的生活充满阳光,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一个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