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媳姚老师

作者: 张育梅

我的弟媳姚老师0

姚老师是一名语文老师,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那种美丽阳光大气的女人。

大侄女童童由于父母不在身边,一年级的语文成绩就跟不上,爷爷奶奶会“要求”做老师的姚老师承担起管教童童的责任,自己都还没有孩子的她,怎么也不愿意去挑战这必然“失败”的教育问题。面对公公婆婆的软磨硬泡,姚老师终于忍不住来和我商量,要我接过这个烫手山芋。看我冷漠的神情,她开始了女人对女人的撒娇,那种“金刚”女性身上找不到的嗲样演绎得淋漓尽致。我陷入了沉思,如果我不管这个孩子,整个家只是在养她,她不会缺乏任何的物质,肉体能得到一个安睡的窝,灵魂却将终生飘离在熟悉的陌生家人中,慢慢会怎样,我不敢猜测。那个时候的姚老师,刚进家门不久,这个重担压在她身上似乎也不合适,毫无选择地,我接下了“管”童童的责任。

当我教童童的拼音怎么都教不会时,我拿出了自己最凶狠丑陋的管教武器——冷暴力。口中骂着“怎么那么蠢,这都不会,滚回你妈那边去……”然后是长时间地不理孩子,对于父母本来就不在身边的孩子来说,这不亚于把她丢置在冰冷的水潭里,而我对幼小且颤抖的心灵视而不见。如果换成是姚老师,所有人会不会认为这是一种爱?她和先生的夫妻关系会不会得到健康的发展?这是所有新时代女性都会思考及抗拒的难题,在大家与小家之间,牵牵绊绊的关系是一个女人走进一个家门时就要深思熟虑的问题。特别是像我们这种“畸形”的家庭,如何与一个未出嫁的姑姐相处,如何与父母不在身边的侄女相处,是姚老师在踏入张家门之前没有考核到的项目,面对公公婆婆的突击测试,她坚定立场地甩手,为自己带来了“自私、没有家族观念”等骂名。然而姚老师并没有彻底甩手,常常在和我讨论起童童的教育问题时,都和我强调她的学生面临不健全的家庭会产生哪些问题,而那些孩子接受的教育会造成他们偏激的人格,这点点滴滴、方方面面的细节我们都在一一探讨。我偶尔也会听到童童大声在叫:“伯母,这道题怎么做?”这时,那个仙气的姚老师立马就落地了,站在童童身边成了最美的风景,教育孩子是老师的天职,更是对一个求知者本能的反应,这个时候的姚老师仅仅是老师,而不是一个伯母。

父母是传统又思想闭塞的典型客家人,从父母身上,我看到所有客家公公婆婆对儿媳的超标准要求,它没有对与错的界限,不过是繁体字和简体字的变化而已。因为懂得他们,我更懂得了姚老师的不情愿。

我弟也许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一定是一个好儿子,面对父母的一切要求,他选择了孝且顺,但可笑的时,这个“顺”是需要别人来完成的,这个“别人”无疑只能是他老婆。

面对我那个半大不老的“孝顺”弟弟,姚老师觉得那种不断奶的行为不利于他站出来承担一个家的责任。于是,强烈要求搬出去住,这,必然会引起整个家族动荡。然而,很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举动得到了大姑姐和小姑子的支持。

这事彻底激怒了婆婆和家中所有的男人,“不孝”的罪名像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紧紧地掐在姚老师头上。非要说是女人的撒手锏,不如说是姚老师最后的底牌,她用离婚来促成事件的落地,血雨腥风的争吵终于停止。弟弟还是一个好父亲,用他的话来说,他不允许他的两个孩子缺失任何一方的爱,只能妥协,同时把照顾父母的重担很郑重地压到了我的身上。看着眼前对亲情看得比泰山还重的男人,我突然觉得姚老师似乎也不近人情了,心中有了一丝丝的动摇,但当我看到母亲的勤奋养出了一群“自在”的儿女时,我更期待侄子侄女以后的人生,能够靠自己的实力坚定地站在大地上,任凭风雨肆虐,依然屹立不倒。

他们搬得不远,天天都能花十分钟的时间回来吃饭。姚老师戴上这个“不孝敬老人”的骂名,在我看来依然是在传统观念里的孝与顺。说到孝顺,不得不提起两件大事。2017 年,姚老师怀第一个宝宝的时候,母亲因为嗜酸性细胞增多等多种并发症卧床半年之久,每天双脚疼痛得她泪流满面,因着这病,我们看便了城里所有的医院,东说一个病因,西说一个病因,却没有一个是能真正药到病除的,就连止痛的药都不能精准开出。我们几个做子女的,也常常劝说母亲要不就去省城大医院看看,但母亲总是坚定地反对,觉得病来了,哪里看都是一样的,就这样一直痛着一直病着,子女们说了几次也不再说了,都站在顺的角度尊重了母亲的选择。直到有一天,怀孕的姚老师坐在母亲床边,哭着要求母亲去省城看看,说是如果不把身体看好,宝宝出生了谁帮她带宝宝。同为子女,我站在旁边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心想,所有医院都看了,再把母亲折腾到省城的医院,只会更加增添母亲的痛楚。姚老师不管,坐在床边一直哭,嘴里念叨着她已经联系好她省城做医生的姐姐,约到医生了,出去看看让大家也好心安。母亲拗不过她的眼泪,最终答应了去省城看病。看姚老师放心地离开了房间,去安排到省城看病事宜,母亲对着我说:“现在就哭得那么伤心,等我死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哭。”女人的口是心非是一种永恒的病,此刻的母亲嘴里嗔怪着,脸上却是一种幸福的神情,她大概没有想到姚老师的执拗远远大于她内心的固执。

母亲卧床半年的病,也终因这一次省城的看病之旅,找出了病因并对症下药,如今的母亲,虽然一日三餐离不开药,但她拥有了一双可以行走的双脚,及七年的“高”质量生活。我常常在妹妹面前感慨,若不是姚老师,如今的母亲在哪里?很明显,这就是我们几个做子女“顺”出来的错误,父母坚持的事,我们都很少拂逆他们,特别是弟弟,几乎是无差池地迁就,而我一直以来很反对这样的“孝顺”。中国人在孝顺父母这件事上,常常忽略了彼此独立的人格,“父母总是为了孩子”及“孩子到底要不要”之间成立隐形的对立观点,这种对立在我们这一代人当中尤为明显,造就了父母的晚年可以无条件地要求,而这种要求恰恰又是他们传承了上一辈人的要求,毫不分辨地传递似乎是一种生活上的习性,但背后却是思想上的停滞,创新与改革都是上一代人不允许出现的叛逆。姚老师是叛逆的,她看一个问题不是因为父母要不要,而是这件事对不对,我常常暗地里佩服她面对压力的勇气。

第二件大事,是2019 年,也就是说三年新冠疫情暴发之前几个月。

中午,弟弟和姚老师回家陪父母吃饭,席间,父亲说眼睛总感觉有点儿疼痛,视线越来越不好了。怀着老二才六个月大的姚老师和父亲说:“爸,你儿子下午要上班,我下午正好要去医院做产检,要么我带你去医院看看眼科吧!”珍重生命的父亲此刻也是无比的顺从,姚老师打车陪着父亲去看眼睛,拿了药再打车把父亲带回来。

晚上我回到家,和姚老师打趣道:“你真的是去产检?他总是挑你的毛病,你怎么还对他那么好?哈哈哈哈哈!”

“我哪是去产检啊,就是专门带他去看眼睛。老人身体不好,带去医院看这是一个人的本能好不好?与其他事无关!”说得很自然,毫无违和感。

我喜欢阅读和写作,房间里有一面墙都是书墙,姚老师每次进我的房间都像一名侵略者,总想把我的这本书拿走,那本书顺走。我告诉她,但凡属于我的书都盖上了姓名章,任何人都是拿不走的,借都不允许,看在你是姚老师的分儿上,允许你借去看,但必须还给我。于是,她很努力地在书架上找漏网之鱼,看看有没有哪本书是没有盖章的,当她发现没有可乘之机后,就会在我刚买到新书的时候走过来,毫无商量余地地把她想要的书抢走。这不,前些日子刚抢走我买的《我与地坛》和《次第花开》,那份得意不亚于三岁小孩儿抢到了别人口中的棒棒糖,三十多岁的少妇脸上依然难掩孩童般的欢愉。

她的房子也有一间小书房,只是里面的存书不及我的多,大多放着一些她努力考各类证书的书籍,一个积极向上的女人,生命不会离开攀登高峰的书籍。在生活、职业和家庭的重压下,姚老师始终觉得阅读是可以让她暂时逃离糟心事的好去处,她很努力地在自己的小窝打造一个属于她自己的阅读空间,为了成就更好的自己去迎接更辉煌的未来。每当我站在她的书房里,就欣慰这样的一个女子,未来可期。

每一个女子内心都有千万般梦想,姚老师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梦想的世界里努力绽放,当一些梦想在慢慢靠近时,她也会疑惑,也会迷茫,比如开始为自己打造属于自己的小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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