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导言

在一系列重要文章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常通过引经据典的方式，表达对于治国理政方方面面的深邃思考，给人们以深刻的思想启迪和巨大的精神鼓舞。本期开始，增设“学习用典”栏目，还原习近平总书记用典场景，讲解典故名句出处，结合现实进行深层解读。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40年来，我们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大胆地试、勇敢地改，干出了一片新天地。

——习近平《在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2018年12月18日）

【释义】

不畏艰险，自我磨砺，以苦为阶，像打磨玉石一样磨砺人的意志，使之终有所成。

【解读】

本句出自北宋思想家张载的《西铭》，原句为“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意为包括贫穷、低贱、忧伤、灾难等种种艰苦难越的外部条件，往往可以像打磨玉石一样磨砺人的意志，使之终有所成。

名句虽然出自一千年前，但其包含的君子不畏艰险，自我磨砺，以苦为阶，最终实现涅槃的意志和信念，却千年绵延不绝，成为融入中国人血脉之中的独特民族品格。

中华民族自古对玉有异乎寻常的感情，形成了独特的“玉文化”。“圭璋特达，德也”，玉在传统士人眼中，有明确而突出的文化喻指，它意味着美好的品德，如君子般高洁坦荡、仁义忠信。古人喜欢以玉来拟人，在于玉本身的质地温润，更在于美玉的生成过程充满艰辛，美玉之美，从来不是浑然天成，自然而然得来的，而是通过艰辛采集，不断打磨、切割、雕琢的结果。这一过程，给了注重内在道德修炼的古代圣贤君子以极大鼓励和启发。古人认为，学成“君子”甚至成为道德臻于完美的“圣人”需要夜以继日的自我磨砺和锤炼，更可能要经历贫贱忧戚、内外交迫的煎熬。正如《礼记·学记》云：“玉不琢，不成器。”又如《诗经·卫风·淇奥》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论语·雍也》：“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成为君子儒，则非但要修己，更要“选人”，要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大志向、大本领。这就决定了对于自己的磨砺精进无穷已。在现实中，探索之路就如逆行激流险滩，并非人人都能顽强蹚过。因此，《论语·泰伯》说：“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荀子·大略》说：“岁不寒无以知松柏，事不难无以见君子。”《孟子·告子上》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司马迁《报任安书》中说：“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皆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相似的表述，到了《西铭》这里，就是“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富贵安乐可以使生活丰裕舒适，但困苦贫贱，忧戚灾厄，却能使人像经过打磨的玉一样，在逆境中成长。

《西铭》堪称“现象级”著作，它是宋代理学家、关学创始人张载在其著作《正蒙》第十七篇《乾称篇》开头的一段话，张载把它贴在西边的窗户上，称《订顽》。程颐将其改名为《西铭》，对其推崇备至，认为《西铭》“扩前圣所未发”，程颢也认为“孟子以后，未有人及此”。朱熹读《西铭》，中年作《西铭解》，《西铭》对其影响至深。对于“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句，朱熹上承孟子，认为：“贫贱忧戚，所以拂乱于我，而使吾之为志也笃。”从先秦原始儒家到宋明儒学，以艰难险阻为大化之熔炉，锤炼自身以获得君子品格的追求，始终如一。

在近代国家危亡的大背景下，形容个人境遇的贫贱忧戚，更多地被形容时代环境的“艰难困苦”所替代，逐渐固定成俗语。“玉汝于成”的含义，也由打磨自身使之成为君子，扩大为所坚持的事业成功，含有正义必胜、坚持就是胜利的蕴意。

于己，置身戚忧贫贱之地，仍不改初衷孜孜以求；于民族于家国，置身艰难困苦之境，仍穷尽所有奋勇向前。“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体现的是民族性格中的韧性与达观。而成为如玉君子之后，我们追求的正是张载的“四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