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的旅人(组章)

作者: 楚槐序

楚槐序,本名蒋振炜,2002年生于贵州黔东南,现居贵州铜仁。

阅读后记

晚风在为夜色作序时,你像捧起溪水一样捧起了书本。

残缺的纸张上,无人问津的墨香,荡漾着属于你的波纹。

当你停顿的手指离开,去往另外一个空间。临时性姿态活了下来,你观瞻的手势得以保存。

——足音带着你走得很远了,但你在此停步的画面并未消失。

虚无感从你的身上滑落以后,那种如遇知己般的翻动,在书籍的内心继续播放着。

而下一个抚摸者久未到来,书架上的寂静,像乱草一样茂盛。在这隐蔽之外,脚跟与地板密切往来,那些热闹的声响,像一种从未了解的陌生。

并没有人被时间误撞至角落,取出你曾打开的书本。

它黯然如枯花,但你早已离开,并不知道思念正在远处形成。你遗忘微末如便饭,不明白时间传递的后续部分。

“仅用一次偶然的相遇,就能够扛过无尽的漫长吗?”

书籍露出侧脸,暗处坐满了灰尘,而你翻书的手迹,至今仍在内部叙事。

雾中漫步的旅人

出门时看到了雾。

看到它那阴凉的手,在远山挥舞着森林的旗子。

——“去山中走走吧。”某种声音在印迹前面指引,像不可抵达的前世。

路上风景臃肿,情绪像树影一样,在树的身上频频失神。

风如按摩师,轻揉着青山的肩膀,露水里闲置着一首寂静的诗歌。

“在这爱恨丛生的世上,和微风们握一握手吧。”

我停了下来,在寂静的激情中,感受到一种漂浮起来的现实。

森林仿佛虚构了一片海,我把我的足音扔到雾中,像丢弃一串石子。

鸟叫声在寂静里成为一处浅岸,早晨像落水者一样兴奋。

四月之春

日光邀请流水落座青山的河道,我空乏的耳蜗,迎娶一片声响轰鸣。

栅栏驻扎在草叶的身畔,圈养口渴的田野。白云单刀赴会,天空用尽情意大摆一场深蓝色宴席。

想起昨夜雨水骤至的时候,摇晃的山林草木皆兵。四月用旧了一个水声喧嚣的夜晚,而今,土地伤疤愈合,乌云被诛杀殆尽。阳光陈兵百万,山与水就此安宁。

染上潮湿的枯朽柴火,已被晴日的风声击退寒气,在时间里得以全身而退的是:一片抱残守缺的叶子,最终选择了归隐泥泞,认领荒凉的飘零。

整座青山仿佛空杯,而碧水似有酒意。

早晨漂泊的雾气,是春天化的浓妆。露珠探访了空旷之地之后,四月随风,携着遍野的草色来临。

山居一种

清晨,椅子坐在角落里,仿佛一个愁苦之身。

我从那儿拿起衣服,轻拍衣袖,像是掸落一些旧事。

转身走出门去,眼睛迎娶了被潮湿浸泡的清晨。

屋外,路面如此熟悉,昨日遗落的印迹还在候着我,我感觉,足音听起来也像是旧的。

回头看,被内部帘子半掩的窗户,在屋外也是蒙着脸的。朦胧感抵达,雾色驾驭着一些悬置的树枝。

露水把清凉释放了出来,寒意在身上存续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于是我像返乡一样进入房间,把衣服随手交给一把椅子。

“梦真好,快乐与难过都一样短暂,没有哪种情绪是一家独大的。”

——在梦里,遗忘的博物馆重新展出了遥远童年的哭笑声。

当我再次从过去醒来,直面这万籁俱寂的人世,我的心如荒山,大地上铺满了凌乱的树枝。

无人来访的早晨

门是敞开的,露水们正在分食第一个踏出门的脚印。

你在被光线扶起的早晨里散步。

田野仍在睡眠中,弯曲延伸的小路上,并没有出现人影。

“寂静和你的声音交了朋友,如影随形是一种捆绑,森林城府很深。”

现在,你突然在一个什么也不用做的早晨出现,无意义的漫游,像面对一个陌生的领域。

大地捕捉草叶的露水用来清洁面部,浓雾们扛起山的影子。

你在幽谷中站立,是生活的一件常事。

你回头看,庭院捧着一张潮湿的脸,草叶们成群张望,栅栏也没有出过远门。

你像一棵小树站在林子中间,微风并没有过问。

雨水落下来了,清冷。

从充满意义的座位离席之后,乱草扑面的感觉竟如此近身。

夏天片段

早晨过后,薄雾还是和早晨时一样站在风平浪静的树上,但寂静已从手边走丢了。

鸟的叫声突出,我和椅子坐在河边发呆,光线帮助树林抖落薄雾的吻痕。

夏日纯粹,虫鸣如薄雨清凉。手指松弛了下来,感受着蓝天的心事。

倒影的穷途里,白云穿着干净的水;石头的脸上,有溪流在练习波纹。

田野就住在村庄的身前,我的眼睛打扫着河水、群山、被风捕捉的林子。

我看到母亲抱着西瓜穿过上午的田野,多么好,天气一下子晴朗起来了。

——生活美如天成。

晴日抒情帖

把栖息在墙面的阳光及枝叶交错的阴影,统统嫁接到碗沿上。然后从缸里舀来水,放入风声、流云,还有菊花。

在半掩的门前,猫与狗短暂地木讷成了石像。掉漆的木桌端着架子,需要两把竹椅的恭维,才能请出山来晒一晒太阳。

泉水清透而明亮。身穿白衬衫的你,在盎然的绿叶中,挑逗着一朵沉溺于美貌的花。

山水肆意,云朵纷纷丢盔弃甲。

栏杆上垂落的眼泪,微风用了一个下午饮完,衣裳欢喜着侍弄出晾好的形状。

等到后山竹林的鸟叫疲乏了,蝉鸣开始生长,我们就把这一碗酝酿多时的茶水洒向天空,让它稳稳地醉倒,露出暮晚霞光。

不必顾忌钟表走失的脚步,用天色判断时间的人,静听着语速低沉的民谣,夜幕就此缓缓落下。

月光在群峰之间流浪多年,嵌在灰尘遍布的窗前。

思念一个在远方熟睡的人,此刻,适合芦笙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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