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野渡的诗 [组诗]

作者: 西风野渡

看日食的人

看日食的人,回到街上

仍然不是天上的人

比如这位,买了一把芹菜的

苏格兰姑娘,她埋头思考的

并不是晚餐牛肉,而是

流寇与坐匪

有那么一会儿她甚至

小声哼了出来——

地球之大,为什么每颗

流星都刚好砸进陨石坑

我突然决定买一口腌菜缸子

刮南风时菜瓮挂满水珠,水位

明显上溢。当瓮里突然变干

一定是起了北风,比天气预报还灵

如上所述,来自母亲对七十年代

腌制大白菜的一处细节回忆

而在这之前,她坐在霜降后的院子里

一天洗五六缸大白菜

冬季手裂始于腌菜日

风呼呼吹着但不知从哪个方向来

我突然想做一碗酸菜排骨面

别忘记买几个红辣椒,像裂口

火辣辣地疼,或者疼得火辣辣

围 观

决斗地点选在悬崖边上

深渊的引力蛊惑着他们

我押个子大的

小蓝押眼睛像一道伤口的

(代表着狡黠?)

围观的山羊们

非常不解

为什么挑唆者,躲在

山下的龙王庙里

这位皇家建筑学院的

高才生,擅长

用雨丝盖大楼

总有人在梦中一脚踏空

空梯子

爬梯子的人

爬到一半

回头露出羞怯神情

像一个恐高的人

在进行脱敏治疗

所幸几秒钟后

他就爬到顶头

突然变成巨人英雄

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

大踏步消失于蓝天深处

后来一个过路的人,久久

盯着一架空梯子出神

我好担心他把它放倒

在陌生城市的阳台上

布里斯班的阳台上,我不解

清晨的天空何以如此澄澈

昨天黄昏的尘埃都去了哪里

我想到被边控的人群

无边的悬置后被雨水冲进

下水道,或者被一种食土鸟啄食

干净,又或者一阵炸雷将其劈成齑粉

此刻清晨六点

能见度有多远心情就有多畅快

但太阳将从哪个方向升起

我认真打量了左,右,和前方

那些光影和色块,明暗对比和力量之

蓄积,都不像马上会日出喷薄的地方

星期天晚上的拉卜街

星期天晚上的拉卜街

异常安静

凌晨一点已没有一辆车

三点,还是没有

等到五点,我终于放心写下

星期天晚上的拉卜街

异常安静

后半夜没有一辆车经过

秋日蜂巢

为了野营的孩子们不被蜇伤

我果断铲除了一个蜂巢

整个下午我反复安慰自己

人人平等,而非万物平等

晚饭后我重回事发现场,帐篷已

撤离,蜂巢和蜂都不知所终

风吹过石头缝里的野草

微微晃动,像一种恻隐之心

只有星辰——我胸腔中那堆乱石

正从峡谷方向上升,茫然地,向着空无转动

花园之诗

那位精瘦的希腊老园丁

永远不会知道

我们没有复购他的原因

是他修剪完的第二天

一株蓬勃的灌木就枯死了

当然这与希腊无关

与爱琴海更无关

“剪一下怎么就死了呢”

此刻,我和太太站在雨中

有如说起一件世纪悬案

“也许是遗传吧,来自

父母代,或者铁的家族”

无法抱怨,更不能迁怒

幸亏补种的这一株,长势喜人

根系在土里蔓延,伸至

情感和思想都到不了的地方

这时雨已换成冰雹

我们同时退至屋檐底下

看冰雹砰砰敲打花园里的草木

如果她轻捧孕肚就更契合这首花园之诗

空 着

房间里十个柜子

女主人只用一个

另外九个,都

空着。当你(我)

捉迷藏般,打开柜门

各种物什哗啦啦倾撒一地

东西真多呀像个宝藏

像十个柜子的东西

都摊在了地上

困顿山小记

十月的一个下午

我独自登上困顿山北坡的一条小路

秋天正向纵深处推进,局部

已经留出了雪的位置

(几只乌鸦蹲在雪上的位置)

四寂无人,只有

百鸟鸣呖

在它们自由繁荣的家园

完全无视一个陌生的闯入者

我已从人类的名利场中

完败归来

无意重入鸟的阵营

即使它们

降调合唱一支迎宾曲

指挥群山舞起黑白琴键

我也只是来此虚度一番

天黑之前就会离开

我只在七十年代的乡村领略过这种寂静

当世界安静得狐疑丛生

准会有一只猫出现在屋顶

当它匍匐得太累、太久,指甲磨得太短

就唤来一阵雨,敲响远郊的铝皮顶棚

听!这坚定的节奏,人世的天籁之音

让每一颗夜心脏都落入滚烫的胸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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