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语:什么是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真问题”与“大问题”
作者: 李浴洋什么是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真问题”与“大问题”?答案其实是开放的。所谓“开放”,既指对于这一问题的具体回答,也指提问行为本身。
现代文学研究的“真问题”与“大问题”曾经不言自明:或是由更大的力量赋予,或是学界具有共识。但晚近二十年来,情况却有很大不同。
客观上,基于文学史事实和既往学术研究的惯性,诸如传统的重要课题——譬如“五四”、鲁迅,仍然是学科当下的中心议题,吸引了诸多同人致力于此。但另一方面,诸多新的论题与论域的崛起,为整个现代文学研究带来了新变,也是不争的事实——比如在古今之变与中西互缘的更大的时空范围中重新讨论“现代文学”,对于翻译的关注,对于地方性与社会史的敏感,新的经典作家被辨识与阐释,等等,都是晚近学科中更为活跃的部分。表面上的“中心”与实质性的“活力”逐渐分离。在更为年轻的学人那里,心中的文学史图景早已发生巨变。
当然,另外一个显著的变化是,个案研究不仅成为主流的学术方式,甚至主导了学者的思维方式。从硕士、博士一路培养出来的学者,都是在个案中证明自己。过早地确定个人志趣固然符合学术专业化与职业化的要求,但也造成了彼此交流的阻隔。可以看到,在交流条件日益便利的今天,学者之间事实上的碰撞却越来越少,学界鲜能产生多数同行都感兴趣的话题,即便有,也只发生在各自的“圈子”中。此中缘由很多,但起码有一点是因为大家彼此关心的问题并不相同或者相通。没有了这一基础,交流也就无法真正达成。不是没有条件,而是缺乏足够的意愿;不是意识不到理应如此,而是研究边界与心态的过分牢固阻碍了交流的实现。
不是要简单否定专业化。对于现代文学研究来说,更大的问题可能在于专业化程度还很不够。譬如文献基础、方法自觉、学科史意识与理论化水平,无不需要加强。但在这一前提下,我们需要正视“各自为战”的状态在充分发挥学者个性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问题,即“真问题”与“大问题”的缺席,以及提问能力的钝化。
回顾现代文学研究发生与发展的历史过程,多数时期都有其核心议题。而杰出的现代文学研究者,往往也是出色的提问者——既能够发现与回应“时代之问”,也可以提出“个性之思”,为现代文学研究打开新的视野与路径。那么,今天的“真问题”与“大问题”是什么?我们还能否面对传统、面对现实、面向未来提出属于“我们”(这个时代、这个学科)的问题?
答案可以见仁见智,甚至南辕北辙。但这样的追问或者逼问无疑是必要的。因为只有在这样的自问与反问中,我们方才可能创造同行之间对话的平台,重建现代文学研究的共通性与公共性。
2024年是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成立45周年。我们向“60后”到“80后”的部分同行发出邀约。他们有的已是学界中坚,有的尚属新锐。但无论资历深浅,他们都做出了颇具个人色彩的研究,为现代文学学科贡献了独特力量,并且产生影响。我在约稿函中写道:
希望围绕一个您心目中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真问题’与‘大问题’”展开论述。大作不必求全,但期待有力度与亮点。请以直截了当的方式提出一个您认为现代文学研究亟须解决的重要问题,可以是学科本身既有的课题,也可以是由您发现与打开的新的话题。文章标题也希望以醒目为上。相信这样一组笔谈对于我们反思学科现状与展望未来的学术研究,都会有切实的启示意义。
“反思学科现状与展望未来的学术研究”应该成为每位现代文学研究者在推进个人研究的同时一并思考的问题。所谓“同时”,不是指在个人研究“之外”,而是“之中”。试问,离开了一位又一位具体的学者,哪有“学科”或者“学术共同体”可言?一个时代的学术精神与学术生态,又何尝不是由一位又一位具体的学者承担起来?反过来说,确认“吾道不孤”与秉持“兼听则明”,对于作为个体的学人也十分重要。
感谢《名作欣赏》玉成,在“学会聚焦”栏目中分上下两期发表10 位现代文学学人的笔谈文章,以此纪念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成立45 周年。纪念时刻说得最多的话莫过于“继往开来”。这10 份认真的“答卷”是“既往”,更是“开来”。我们期待有更多同人参与讨论,一起提问,也一起寻路。
2024 年4 月22 日,于京北清河以北
——李浴洋(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仲英青年学者,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