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辂传奇
作者: 董勇根明朝时,严州城里出了一个才高八斗,连中三元的人物——商辂。
话说朱元璋平定天下后,建立了大明王朝。为了巩固江山社稷,开科取士一改先例,将主考官遣去各地,并准许学子志士路上拦考。
派往严州府的主考官为浙江提学,以往经常往返严州府、金华府,对这一带非常熟悉。适逢春季桃红柳绿,主考官大人从杭州乘船来到严州府,人还未下船,码头上就聚集了不少拦考的学子志士。主考官站在船头,索性就在船上出联,考问这些学子,出的上联是:“篷船梨浪似龙游。”
学子们争先恐后对下联,可主考官一直摇头表示不满意。此时,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孩儿钻出人群,来到船边,稚气地向船头的主考官大声喊:“我来对下联。”主考官一看是个小孩儿,捋了捋胡须,笑着说:“这是为国选才,你一个小儿来凑什么热闹?”
小孩儿抬头看着主考官认真回答:“我不是来凑热闹的,也是来拦考的。”人虽小,口气倒不小!主考官说:“那好,你对来本官听听。”小孩儿一本正经答道:“滩高水浅如拦(兰)溪。”
上联是“龙游”,下联是“兰溪”,是以地名为联,对得恰到好处,而且两县为邻。主考官喜上眉梢,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是对联让一个小孩儿对出来了,主考官也有点下不来台,再看看那一群学子,他又出一联:“三都对过小里庵。”小孩儿想都没想,就答:“五马洲下八郎庙。”
一个钓翁正在前面滩头垂钓,主考官触景生情,就以此景此情让小孩儿作诗,小孩儿望了望远处滩头的钓翁,说:“三月阳春桃花红,四面环水一钓翁。柳絮满天浮漂动,鱼竿顿起形如弓。”
这个小孩儿便是商辂。长大后,商辂入朝为官,当了谨身殿大学士。这天,大臣们下了朝,准备去谨身殿办公。一路上,商辂和张大人边走边聊,张大人是赣州人,商辂戏称他“江西老表”,张大人回敬他“严州老伯”,只听张大人说:“我们赣州人才辈出,在外当官的人很多。”
商辂听后,笑着说:“我们严州不比赣州差。严州人杰地灵,文风极盛,人才比比皆是,无论村野凡夫,还是家中妇孺,即使不会作诗也会吟,再差也会顺口溜。”张大人听了,自然不服气:“你这人吹牛从来不打草稿,张口就来。”说完,二人哈哈大笑。
说来也巧,没多长时间,朝廷派张大人前往严州府公干,一路舟车劳顿,从杭州望江门码头直抵严州三江口,只见三江汇流,烟波浩渺,白帆片片。南北高峰衔双塔,山形迂回豁一州。这山景江景,使人目不暇接,看得如痴如醉,心旷神怡!
办完公事之后,张大人准备在严州多待两天,好好观赏一下严州秀丽的山川景色。出了府衙,他兴冲冲来到城北拱辰门,忽然想起商辂说过严州人皆会吟诗作对,再差也会顺口溜。他心想:今天我倒要讨教讨教,非让商辂的牛皮吹个大窟窿不可。
这时候,一位樵夫挑着一担柴到城里卖,在路边歇脚。张大人凑上去和他闲聊,聊着聊着张大人问:“听说你们严州人都会吟诗作对,不妨我出上联,你对个下联好不好?”樵夫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可真会寻开心,要对对子去问书院的读书郎,问我干啥?于是不耐烦地说:“那你说来听听。”
张大人说:“桐江兰江新安江,三江汇流。”
樵夫说:“我天天砍柴,只晓得山,那就是赤山秀山乌龙山,山山相连。”闻言张大人大吃一惊,看不出来樵夫真有两下子,自己可真是大意了。
一个樵夫会对对子,也不能说明严州人人都会。张大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乌龙山脚下,见到一头戴笠帽、腰着围布的老汉,挑着一担芒杆,在路边歇着。他上前与老汉攀谈起来,问:“老人家,我是从外地来的,听说你们严州连老人家都会呤诗作对?”老汉说:“我从小就割杆茅芒花,捆芒花笤帚卖,哪会吟诗啊。”
张大人刚要开口,只听老汉说:“我从小只会念,山上一群鸡,只是无叫声。棍棒打下去,随风漫天飞。”张大人一听,姑且算一首五言诗,但山上要有鸡,也是雉鸡,雉鸡怎么会成群?他入了迷,边走边想老汉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一时搞不明白,唉,别管他了!七转八转来到水戽门,看见山脚下有一个正在放牛的娃娃,张大人决定去逗逗他,看他会不会吟诗。娃娃经他一哄,天真地念了起来:“高高山连低低山,高高山上有只碗。风吹掉地摔不破,天天落雨装不满。”
说完娃娃问张大人知不知道是什么,原来是个谜语,张大人自然猜不透,又不好意思问娃娃。他一个满腹经纶的进士,竟然让放牛娃难倒了,太丢人了,只好掉头就走。
到了双桂坊,看见一少妇刚好关门上锁,准备出门。张大人心有不甘,硬着头皮上前搭讪,得知少妇有事要上街。张大人说:“听你们严州商辂大人说,严州妇孺皆会吟诗作对,不妨吟一首听听好不好?”
少妇说:“我一妇道人家,未读过书,哪里会这些,我只晓得柴米油盐酱醋茶。”
听少妇这么说,张大人拍手叫好,吓得少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张大人心想:老人会吟诗,娃娃会吟诗,女人总不会了吧!谁知少妇开口说:“小小媳妇会当家,肚里玲珑一枝花,不是我的亲丈夫,绝对不会去认他。”
张大人碰了一鼻子灰,脸色通红,以为少妇怀疑他出言调戏,用吟诗来嘲笑他。张大人向她深深施了一礼,说:“我只想听听坊间的吟诗作对,没有别的意思。”但他对少妇所吟的诗还是一头雾水,猜不出是什么。
第二天,张大人来到城东郊的佘浦桥转悠,远望南北高峰,锦峰秀岭,风景如画,南北二塔,隔江对峙,双塔凌云。正在这时,桥头走来一个年轻人,张大人不敢再小看严州百姓了,上前作揖,即兴吟了一个上联:“双峰雄峙,二塔北高南低。”谁知年轻人摆了摆手,摇摇头走了。原来是个哑巴,摇头摆手的意思恐怕是说自己不知道,严州城可算有人不会吟诗作对了!
几天后,张大人回到了京城,终于逮到机会嘲笑商辂,他说:“所谓你们严州人人吟诗作对,我看也就那个樵夫还行。其余尽是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令人匪夷所思。”
商大人听了,也不恼,让他仔细说来听听。张大人便把事情从头至尾娓娓道来。商辂听后笑得前仰后翻,笑够了才说:“你个江西老表读书读傻了,用我们严州话说,是个‘呆木肚’!割杆茅芒花是个五言谜,‘鸡’就是老汉割来的芒花,山中一蓬蓬的杆茅长出一支支芒杆,芒杆上开满皑皑芒花,好似一群群鸡,当然没有叫声。芒花成熟时,用棍棒一打,芒花就满天飞。难道你连这个都没见识过吗?”
张大人红着脸一声不响,只管听商辂继续说:“放牛娃念的也是一个谜语,告诉你是山上的鸟窠。少妇所说的东西,是你胡猜乱想,自作多情。她说的是把门的铁将军——锁和钥匙!再说,你所出的上联‘双峰雄峙,二塔北高南低’,年轻人摆摆手,已经把下联告诉你了,是‘一掌平平,五指三长两短’,这不是一对妙联吗?”
“那他摇头是什么意思?”张大人问。
商辂说:“他已将下联告诉你了,下联是哑联全凭你自己悟,所以他摇头的意思是不告诉你。”张大人感慨地说:“我即使长一百张嘴也说不过你一张嘴!我纵有千支笔不及你一支笔。你不愧是我朝唯一的三元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