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评古诗词艺术歌曲《越人歌》的文学内涵与艺术特色

中国古诗词艺术歌曲是结合传统古典诗词文化和现代音乐的一种艺术形式，也是我国众多音乐艺术中最为独特的一部分。这一音乐形式通常是基于中国古典诗词或文学作品，借助西方传统艺术歌曲作曲技法而创作的，因而作品往往会呈现出兼具浓郁中国传统韵味与现代元素的风格特征。可以说，这一音乐形式既有传统韵味又不失时代感，也为传统中国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越人歌》作为中国最早的译诗作品之一，在中国古乐曲历史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该诗词凭借自身的代表性、覆盖率和传唱度，吸引了谭盾和刘青等众多作曲家对其进行谱曲创作。本文以作曲家刘青所创作的《越人歌》为研究对象，以诗词作品的历史渊源、文学内涵、创作技法为着眼点，探究该作品的艺术特色和音乐风格。

一、《越人歌》的文学内涵

（一）《越人歌》的词作内容与赏评

《越人歌》作于公元前529年，最早记载于西汉刘向著作《说苑》十三则的《襄成君始封之日》中。这首古诗词描绘了东周时期一位越人船夫对楚国的王子子皙（襄成君）的拥戴、赞颂，该作品也因运用越地方言演唱而在越地（现广东和广西两省地

区）广为流传，后被翻译为楚语并发展成为楚国的歌谣。因而，《越人歌》也成为我国最早的翻译作品。可以说，《越人歌》作为《楚辞》中具有代表性的古诗词，在我国文学历史上占据重要地位。楚民歌版音译如下：“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楚民歌版汉译大意为“今晚在河中撑船（漫游）是个多么好的日子，与哪一位同船呢？是和你们的王子同舟啊。承蒙大人欣赏看重，我无比羞惭；心绪纷乱，希望见到的王子也终于在今天见到。山上有那么多的树木，树木也有那么多的枝干，王子您不会知道，我心中对您非常倾慕神往”。虽然译成楚辞的形式后的《越人歌》有54个字，但是其写作方式与其他楚辞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妙，且逻辑合理、内涵丰富，在简短华丽的辞藻中细致入微地描绘出越地人民对楚王子的拥护，以及对民族团结的期盼与渴望之情。

（二）《越人歌》的词作特征与本体意境

《越人歌》流传到现在，可考证的文字记载版本有《古越汉译版》《楚民歌版》《壮族民歌版》。整首诗词的曲调虽已无从考证，但富有诗意的语言、考究的用词以及对自然与生活的细腻描绘，让该词作更富有文学性，也更容易引起听众的共鸣。在用词和结构方面，《越人歌》大量运用了通假字，翔实准确地反映了当时社会的语言演变、文化交融以及文学风格。例如，“搴舟中流”中的“舟”为同音通假“洲”字，在交代时间、地点、人物的同时描绘出湖面泛舟的情景，上下句不仅符合诗词格律特征，而且呈现出一种独特的语言美感；前两句中重复出现的“今夕何夕兮”“今日何夕兮”，生动表现出初见子皙（襄成君）时激动、惊叹的情绪和内心萌生的爱意。诗词的最后两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是比兴句，“枝”与“知”这一谐音双关的手法最为显著，其中的“说”字通假“悦”字。在本体意境方面，可以看出《越人歌》这首诗词是单向情感的表达，通过诗意的语言、形象的人物描绘、深沉的情感特质，表现出身份卑微的船夫对子皙的爱慕之情。纵观全曲，诗歌开头的“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使用了叙述性的记事描写手法；“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表现出王子独特的人格魅力和船夫的喜悦之情；最后两句使用艺术化的比兴手法，通过自然风景表达出对王子的仰望与爱慕之情，意蕴深远且给人以无限遐想。

二、古诗词艺术歌曲《越人歌》的艺术特色

《越人歌》作为一首艺术性极高的古诗词，受到了当代众多作曲家的青睐，以这首诗词为蓝本创作的艺术歌曲中，最为著名的是刘青作曲、邓垚和白栋梁编配伴奏的版本。可以说，这首歌是传统中国文学艺术与现代音乐技法理念的结晶，原诗词在创作者编配后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风格。

（一）曲式结构

古诗词艺术歌曲《越人歌》全曲共46小节，4/4拍，速度为行板（Andante）。这首作品是一个不带再现的单二部曲式，由前奏、第一乐段A、第二乐段B和尾声四个部分组成，调式调性为G宫五声调式。前奏1—8小节以琶音的形式为主，娓娓道出蕴含的情感，平和委婉的旋律线条配以倚音的形式呈现出浓郁的古典韵味和民族韵律。第一乐段A由a、b、a和c四个乐句组成，是一个“4+4+4+4”的结构形式，且前后形成同头异尾的变化形态；第二乐段B是一个反复的段落，由d、d1和扩充构成，是一个“4+4+2”的结构形式。虽然原诗词仅有54字，但是在作曲家二部性的结构范式框架和重复发展手法下，诗词的文学内涵与歌词内容得到了极大的拓展。整体而言，作曲家刘青创作的《越人歌》结构短小精悍，作品的乐思在两个主题段落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二）旋律特征

在《越人歌》这首古诗词类现代声乐艺术歌曲中，作曲家沿用了原诗词的内容，通过民族性的G宫五声调式和悠扬婉转的旋律线条，贴切地传达出古诗词中所蕴含的情感，并描绘出船夫初见王子子皙（襄成君）的美好场景。在不带再现的单二部曲式的短小结构中，刘青以八分音符为主，通过“级进+跳进”的方式构建乐曲旋律，整体呈现出平稳的、悠扬的态势，以此来凸显古诗词的韵律美和深远的意境。在A乐段第一乐句a的前两个小节中，旋律突出运用了跳进的形式，其中“Re-Sol”下行纯五度的跳进给人一种叹息式的感觉，在11—12小节中则以级进为主，呈现出一个下行的旋律态势，且首次进行到全曲的最低音d1。在第二乐段B中开始是一个下行的八度跳进，后在分解和弦“Mi-Sol-Si”的上行中进行到d2音，接下来是e2音的同音重复手法。纵观全曲，《越人歌》这首古诗词艺术歌曲的旋律较为平稳，音程跨度在二度至四度之间，且二分音符和全音符较多，抒情含蓄的旋律营造出舒缓宁静的音乐氛围。

（三）节奏押韵

古诗词艺术歌曲《越人歌》中最为显著的特征是节奏的押韵，两个乐段鲜明的情绪配以不同的钢琴伴奏给人一种丰富的立体感和层次感。节奏作为全曲的骨干支撑，其形式与律动方式将直接影响乐曲整体的情感表达。《越人歌》是一首民歌性质的古诗词，因而其词体本身便兼具押韵式的节奏特点。从整体分析古诗词《越人歌》这首艺术歌曲，可以发现作曲家刘青在创作中严格遵守和强调了平仄与押韵式的表现方式。例如，在第9小节中的“今夕何夕兮”和第17小节的“蒙羞被好兮”中，分别为均为“平平/平平平”和“平平/仄仄平”的节奏韵律，作曲家通过重复的手法使其构成平行乐句的性质；在第25小节处的“山有木兮”中，“平仄仄平”的节奏韵律感与先下行后上行的旋律线条完美契合。总之，整首作品中的押韵是一个隔句押，高低、升级、缓急的节奏为乐曲增添了一种独特的艺术美感。

（四）调式调性与伴奏编配

在古诗词艺术歌曲《越人歌》中，作曲家刘青结合诗词的历史背景与文学内涵，选择民族性的G宫调式来构建乐曲。中国传统音乐体系中以宫、商、角、徵、羽五音为主音发展乐曲，各地区对于调式调性的运用有所不同，汉族音乐以徵、羽调式为主，江南地区较多运用徵调式。在《越人歌》这首艺术歌曲作品中，为契合作品的历史背景、人物及宫廷环境，作曲家以五声性的宫调式为基础。通过对乐曲旋律音的分析发现，全曲未使用偏音，第一乐段A是突出强调徵-宫，其中9—10小节“Sol-Dol-Re-Mi-Sol-Mi-Sol”的旋律进行具有分解和弦式的形态；第二乐段B以E羽音为主，倾向于E羽五声调式，且“La-La”的下行八度跳进旋律使音乐更加富有层次感和动力。此外，在《越人歌》的钢琴伴奏织体编配方面，邓垚、白栋梁通过使用副七和弦代替副三和弦的手法，增强乐曲丰富立体的音响效果。

三、古诗词艺术歌曲《越人歌》的演唱处理

（一）腔词关系特征

中国传统音乐常常运用“一字多音”“一字一音”的唱腔，以此来展现我国传统音乐的灵活性和丰富的张力。在《越人歌》这首艺术歌曲作品中，作曲家刘青也多次运用了“一字多音”的唱腔。例如，在A乐段第一句“今夕何夕兮”的“兮”字上，由一拍半的Sol音、半拍的Mi音和两拍的Sol音构成一个四拍的大腔音列进行，在表现温柔委婉情绪的同时也隐喻了词作中船夫激动复杂的心境。在第15小节前两拍的旋律中，是一个八分音符的“Re-Re-Re-Dol”的音列进行，采用了“一字一音”的对位方式，且这一同音重复和级进的发展手法配以每分钟68拍的速度，平稳有序地对人物和事件进行了叙述。在第19小节中的“诟”字处再次运用了“一字多音”的手法，作曲家以四分音符的下行进行凸显主人公复杂的情绪。

（二）演唱技巧与情感表达

古诗词艺术歌曲《越人歌》作为一首古词填新曲的声乐作品，具有浓郁的历史性和婉转的古曲风特质，不仅契合了时代的特点，而且符合当代人们的审美取向。因而，作为一名演唱者在演唱该作品时，既要突出乐曲的时代曲调特征，又要理解作品的情感与内涵，通过缓急的变化彰显乐曲的古韵之风。在第一乐段A中，多次出现了语气词“兮”，演唱时要自然流畅地唱出这一闭口音。其中，“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这一乐句描绘的是越人面对王子时的心理活动，所以演唱时要处理得委婉含蓄一些，后半句“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则要以饱满气息有力地表现出越人的坚定与勇敢。最后，在全曲高潮部分的B乐段中，演唱者要协调好气息与力量，使“山”字处的情绪能够爆发出来并将声音完全释放出去。

四、结语

作为我国众多艺术形式中最为独特的古诗词艺术歌曲，其中意境深邃的词句和韵律美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受到了大量声乐表演者和音乐学习者的喜爱。本文所探究的《越人歌》这首古诗词艺术歌曲，旋律舒缓平和，呈现出优美古典的音色特质，具备温婉、流畅、含蓄的艺术特色，且五声调式的运用也很好地烘托出作品的民族性特征。可以说，《越人歌》这首优秀的古诗词艺术歌曲，以其现代音乐元素与古典诗词结合的特征，使古老文字焕发出现代美感的同时，又营造出兼具传统韵味的音乐氛围。

（哈尔滨师范大学音乐学院）

作者简介：岳鸿飞（2001—），男，黑龙江绥化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声乐表演（美声）。

责任编辑   黄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