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舞蹈诗剧《只此青绿》谈艺术作品的创作与审美接受

舞蹈诗剧《只此青绿》讲述了故宫研究员

“穿越”回北宋，以“展卷人”视角见证天才少年画家王希孟创作《千里江山图》的故事。该艺术作品一经问世，就受到广大观众喜爱，掀起一阵阵“青绿热”。该艺术作品属于舞蹈诗剧，具有浓厚的文学意味，因此本文从艺术创作与审美接受的角度探索其被广大观众喜爱的原因。

一、舞蹈诗剧《只此青绿》中的“群体创作”

《只此青绿》由周莉亚、韩真共同执导，故宫博物院、人民网股份有限公司、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有限公司出品，域上和美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联合出品。创作团队基于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通过实地考察、伏案创作、研讨会议等过程完成脚本创作，再由舞蹈演员不断练习，形成了一部完整的作品，以舞蹈诗剧的形式展现给观众。《只此青绿》以“展卷”“问篆”“唱丝”“寻石”“习笔”“淬墨”“入画”七个环节展现作画人王希孟的作画过程。

在这些环节中，篆刻人、织绢人、磨石人、制笔人、制墨人是让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得以问世的重要基础。天才少年王希孟游历山川，遇见了篆刻人、织绢人、磨石人、制笔人、制墨人，他们用辛苦的劳动帮助希孟创作出了不朽的传世作品。可以说，《千里江山图》既是王希孟的作品，也是人民群众劳动和智慧的结晶。而“展卷人”或众多文博工作者则是让《千里江山图》获得重生之人，亦是让古代经典艺术作品得以跨越时空、留存至今的桥梁和纽带。

“问篆”主要展示了篆刻人在刻印时的动作和细节。“唱丝”里，王希孟在地上枕着臂弯苦想，远处的织绢人缓缓而来，带着劳作时的欢笑，给王希孟展示了剥丝抽茧、织绢等过程，织娘巧手织就的华美丝织品，最终成为王希孟手中画卷。“寻石”是王希孟作画前最重要的步骤之一，工匠们开采矿石，并将其制成青绿色的砂状颜料，然后通过王希孟之手将这些颜料变成画里的“青绿”。舞蹈诗剧中设计了一段工匠与王希孟交互的情节，他郑重将一块石头交给希孟，旁边的“展卷人”热泪盈眶，这似乎也和他产生了共鸣。“淬墨”通过舞者们激烈有力的舞蹈动作，展现在砚台中研磨墨汁的过程。

《千里江山图》不仅是少年天才王希孟一人的作品，更是背后的人民群众的劳动成果。艺术创作看似是艺术家感性的个人创作，但源头和素材均来自劳动人民，因此艺术作品只有与劳动人民的劳作融合，站在受众的角度，才能引起受众的情感共鸣，才能被受众所接受和喜爱。

《只此青绿》展现了《千里江山图》与劳动人民的关系，在“问篆”“唱丝”“寻石”等环节中，王希孟到山川河流寻找灵感，遇到篆刻人、织绢人、磨石人，他们辛勤劳动，为少年王希孟提供帮助，也成为这幅伟大作品的一部分。

二、舞蹈诗剧里的审美接受

俄国唯物主义哲学家、文学评论家、作家车尔尼雪夫斯基曾在《艺术对现实的审美关系》一书中提出“艺术作品源于生活，但又高于生活”的观点。《只此青绿》展现了王希孟克服重重困难的创作历程和永不言弃的精神，引发了无数观众的情感共鸣。例如，王希孟遍寻创作灵感和颜料后，回去在灯下独自创作，反复修改。观众隔着时空，却有置身其中之感，也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古往今来无数艺术创作者的艰辛，因此更能体会作品传达的

情感。

《只此青绿》以诗画叙事，以舞表情。编导借王希孟创作《千里江山图》的故事，用六幕舞台展现王希孟的作画过程，连贯的舞蹈动作配合演员丰富的表情，生动再现王希孟作画、献画、改画、完成画作的过程。在最后的“入画”中，王希孟完成画作，大哭一场，背对观众走入画中。这一幕使不少观众表示“看哭了”。

《只此青绿》以画为散点，透过作画人王希孟、展卷人、修复工匠三重视角徐徐展开，以作画所需的工序之法为线走入《千里江山图》。圆形舞台转动，将每个人的动作和神态逐步呈现给观众，给观众带来沉浸体验，让观众仿佛走上舞台，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大幕拉下时，音乐骤停，观众回味以后会感到“近而不浮，远而不尽”。从舞蹈诗剧《只此青绿》中，观众不仅通过具象化的光影艺术享受了视觉盛宴，更能感受到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独有精神韵味。

从西方的接受美学理论来看，《只此青绿》也是一部优秀的艺术作品。“接受美学”是德国文艺学教授姚斯在《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中提出的，他强调文学作品应以读者/接受者为中心。文学作品的诞生和传播既离不开主体（创作者）的创造，更离不开主体（读者/接受者）的审美接受。《只此青绿》定位为文学性很强的舞蹈诗剧，自然可以套用姚斯的“接受美学”理论。《只此青绿》通过舒展的舞姿，召唤观众“参与进来”，体验《千里江山图》创作和传承过程：展现工匠、织绢人等普通劳动人民的辛勤劳作，让观众体会到一切艺术作品都是人民群众共同努力的产物；通过王希孟个人勤奋创作的画面让观众体会到他本人的努力，感受他作为天才艺术家独特的灵感表达；通过故宫博物院文物修复人及“展卷人”对文物和艺术的守护感受到“这幅画也会同与它相遇过的人们一样，随时光远去。但，有我辈守护一日，这一天便将晚来一日”的坚持。

《只此青绿》通过舞蹈诗剧这一颇具审美价值的视觉艺术向观众讲述了天才少年画家王希孟创作《千里江山图》的故事。观众获得了美的感受，体会到了《千里江山图》的魅力，增强了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认同感。《只此青绿》赋予了《千里江山图》更持久的生命力和新的意义。这同主创团队“谨以此剧，致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及其创造者、传承者”的初衷相契合。

三、《只此青绿》上演后带来的“青绿热”

2022年，人民网发布《舞蹈诗剧〈只此青绿〉北京连演18场》一文，文中写道：“4月8日至24日，舞蹈诗剧《只此青绿》——舞绘《千里江山图》在北京保利剧院连演18场，创下该剧巡演以来最高纪录。”2024年，新民周刊发布的文章《未映先火，〈只此青绿〉凭什么？》显示：“舞蹈诗剧《只此青绿》在1 000多天里走过70余座城市，演出超过550场，每场演出都是‘一票难求’，还斩获了两项大世界基尼斯纪录。其选段登陆春晚之后，覆盖人次更是超过80亿，在全国引发了‘青绿潮’，让东方美学风潮震撼世界。”

《只此青绿》恰逢其时填充了公众的美学胃口，重拾失却已久的“山水精神”，将无垠山河展现于方寸舞台，以无声胜有声的舞蹈连接优秀传统文化与现代观众，激起观众强烈的情感共鸣。最让人动容的部分莫过于“展卷人”和少年希孟的惺惺相惜。作品开头，《千里江山图》即将展出，“展卷人”正对《千里江山图》潜心钻研，突然幕布移动，他穿越时空，遇到正不知如何下笔、忧愁苦闷的王希孟。“展卷人”站在他身后，想为他披上衣服，为他递笔，却因时空虚幻没能做到。随后，“展卷人”目睹了王希孟走遍河山，用尽毕生心血，画出了他心里的“千里江山”的过程。故事的结尾，似乎打破了时空界限，他们四目相对，躬身行礼，观众感受到了他们无声的默契，更能体会其中深沉的情感。

舞台大屏幕上的文字为观众展示了角色的心声。篆刻人说：“篆，乃名之名。少年，我愿将你的名字从料峭枝头摘下，化作一枚名章，为你留下存在过的印记。”织绢人说：“春蚕之丝，寸锦寸金，一丝一缕皆是蚕桑人家的细密心意，而今将此绢交予你，以此刻为凭，从前是我等心血织就，往后便看你如何行笔。”磨石人说：“我此生访川寻石，杵臼研磨。光阴一半在脚下，一半在耳边。少一步，无千年之石；多一杵，无千年之色。少年，心中若能容丘壑，下笔方能绘山河。”制笔人说：“百余工序指尖绕，千万毛中拣一毫。我制笔半生，所见不过方寸间。惟愿此笔能与你随行，全当我也追随你看看这大好河山。”制墨人说：“龙麝黄金皆不贵，墨工汗水是精魄。小小一锭墨，须轻胶十万杵、翻晾百余日，方成一点如漆、万载存真。我祖辈制墨，愿以这掌中墨色，将墨之坚真予你，将松之傲骨予你，将制墨匠人之嘱托予你。”这些话寄托着匠人的希冀，也使观众情感爆发，有观众直言“太震撼了，演出中我泪崩了两次”。此外，还有很多人“二刷”“三刷”“N刷”《只此青绿》。

每场演出以后，观众都会自觉在各大剧院的微信公众号、小红书、微博超级话题，甚至舞蹈演员私人账号下方评论，分享他们的观后感受，还会引来其他观众的共鸣和讨论，可见“青绿热”实至名归。《只此青绿》创作团队和演员基于中国传统美学，充分展现了《千里江山图》的魅力，深深地冲击着观众的心灵，有观众激动地表示：“我们形容美的东西，通常会用上一些形容词，比如无与伦比、精彩绝伦。但看完这部剧后，我觉得所有的词都太苍白了，在它面前黯然失色，不足以来形容它的美。”

除了带给观众心灵的震撼，《只此青绿》还获得了诸多荣誉：成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舞台艺术精品创作工程”重点扶持作品；获得国家艺术基金2022年度大型舞台剧和作品创作资助；写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首次就青年群体发布的《新时代的中国青年》白皮书；荣获第十七届文华大奖；荣获中国演出行业协会2022年度中国演出市场票房榜综合类第一、舞剧类第一；入选文化和旅游部“2023全国演出市场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十大精品演出项目”等。《只此青绿》获得的荣誉，正是艺术创作者用心创作的成果，也是其获得大众认同的体现。

近年来，《只此青绿》还一直开发文创产品、积极参与联名活动，比如与长城葡萄酒、竹叶青、喜茶、百雀羚、海信璀璨等品牌进行周边联名，使“青绿”延伸到了舞台外。《只此青绿》在海内外上演了无数场，在其3周年之际，电影版《只此青绿》应运而生，进一步延长了《只此青绿》的生命力，令更多观众体会到了优秀艺术作品的魅力。

四、结语

中国有五千多年的文明史，这为我们坚定文化自信打下了深厚的物质和精神基础。《只此青绿》运用舞蹈、灯光、服饰等多元素“再现”《千里江山图》，将传统绘画艺术同舞蹈作品结合起来，展现了中华传统美学的魅力，毋庸置疑成为值得艺术创作者学习的作品，也带给观众极佳的审美体验。《只此青绿》“出圈”后，东方演艺集团继续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出《诗忆东坡》《唯我青白》等优秀的舞蹈作品，力图将更多的优秀艺术作品展现给观众。这给当代的文艺创作者带来了一些启示，即文艺创作者应深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原则，自觉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守护者、继承者和传播者，创造出更多从群众中来，融入人民群众，深得群众喜爱的优秀作品。

（天水师范学院）

作者简介：李硕（1997—），女，江西宜春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西北地区文献整理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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