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中国说》在中国近代文学史上的承前启后意义
作者: 孔繁欹戊戌变法的失败加上国家遭受的灾难,使得远在日本的梁启超发表了《少年中国说》一文,以少年之名激励国人民族觉醒。文章不仅表达了作者的时政观点,成为政治界的真知灼见,而且在文学界影响深远。此文发表后涌现出一批为国发声、为民族觉醒而奋斗终生的爱国青年,而这一时期中国近代文学发展也进入了新阶段。
一、承前:以山河沦丧哀国家之殇
甲午战争的硝烟随着《马关条约》的签订得到了平息,但是在精神上给予国人极大的打击,所有国民内心都义愤难平。唐代之时就有鉴真东渡传道授业,而中国一直以“师者”贤于日本。甲午战争的失利让国人彻底从“天朝上国”的美梦中清醒。日本自古便学习中国,国人知其根本,却在战争中失利,因此,这次战败是对国人前所未有的打击。一时间,社会上充斥着“爱国、愤慨、不服输”的言论,以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为代表的知识分子开始了公车上书与戊戌变法活动,但均以失败告终。偌大的中国究竟该寻求怎样的发展道路,成为国人思考的问题。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饱受欺凌的中国真的是一个大帝国吗?从领土来看,中国的确很大,但是从心性上讲,当时的国民缺少了奋进的勇气。“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国人喜思过往,解决这样的现状就要激发少年之心,“惟希望也,故进取”。梁启超在当时提出的“少年中国”非常具有前瞻性,他看到了社会、民族的未来更需要年轻人来创造。
鸦片战争后,中国开始与世界接轨。大部分国人对世界格局一无所知,或者说这次战争只是让中国这个“巨人”受了点擦伤。《少年中国说》体现了近代有识之士的先进思想,为中华民族未来的发展开辟了新思源。说到近代中国,就会想到民族英雄林则徐。从虎门销烟到抗击英军,作为“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林则徐在国家危难之时曾在《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中感叹“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在国家生死存亡关头,个人的生死又有何惧?林则徐在宦海沉浮间深感国家之危矣,而他没有因此放弃爱国的一腔热血,并在《汤阴谒岳忠武祠》中表示:“不为君王忌两宫,权臣敢挠将臣功。”即使仕途坎坷,也挡不住他想要为国家效力的心。“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是林则徐年少时激励自己的话语,在官场失意被贬新疆,他以“我与山灵相对笑,满头晴雪共难消”来勉励自己。他以爱国之心、报国之情在无形中激励后辈,从洋务运动到戊戌变法,中华民族从未放弃过希望。
林则徐主持编译《四洲志》,意在让世人开阔眼界、了解世界格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好友魏源在其基础上编撰《海国图志》介绍西方社会与人文,提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以夷之长技来抵御西方的侵略。鸦片战争后,二人已经意识到此时的中国落后于西方。但《四洲志》与《海国图志》在国内没有引起国人的关注,林则徐的思想虽然鞭策了自己,慰勉了家人,却没有唤醒当时国人的意识,此时的他们还没有洞察到中国真正需要的不是外在的强大,而是内心的觉醒。
《四洲志》与《海国图志》为国人打开了视野,让梁启超从世界的角度对中国展开思考。在《少年中国说》第四、五两段开头,梁启超发出疑问:“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从历史来说,中国曾经是天朝上国,“立乎今日以指畴昔,唐虞三代,若何之郅治;秦皇汉武,若何之雄杰;汉唐来之文学,若何之隆盛;康乾间之武功,若何之烜赫。”如今,这些辉煌都随着战争的硝烟散去,“而今颓然老矣!昨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处处雀鼠尽,夜夜鸡犬惊”。一次次战争的失败,祖国河山被四分五裂,梁启超在中国历史发展过往中体会到,中国之所以会有今天,是因为我们曾经的璀璨让国人沉浸在欣赏晚霞的美好中。而晚霞过后就是无尽的黑暗,要唤醒的不仅是中国人内心的憬悟,更重要的是民族振兴的意识。
二、启后:以自强不息促民族觉醒
“历史家所铺叙,词章家所讴歌,何一非我国民少年时代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陈迹哉!”昔日的中国之所以强大、之所以繁荣,是因为民族强大。作者在怀念历史之时也希望今时可以不输往昔的风采,然而今天的中华民族屡遭欺凌,饱受屈辱却没有觉醒,民族危机在西方人的侵略中加深,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生死存亡之际,国人需要树立民族之魂,“少年”是民族振兴的新鲜血液。“欧洲列邦在今日为壮年国,而我中国在今日为少年国。”作者认为欧洲各国之所以强大,因为他们是“壮年之国”,他们已经度过“少年之时”。而中国则是新兴的“少年之国”,有巨大的发展潜能,少年强则国强。
“常思奋不顾身,而殉国家之急。”这是司马迁精忠报国的豪言壮语。现在正是国家需要贤者奋不顾身之际,《少年中国说》发表后引起的反响很大,给中国未来的发展竖起一个精神丰碑,掀起了年轻人的爱国革命热潮。著名爱国革命家邹容在1903年写下《革命军》,在抨击旧制度的同时为民主革命的发展鸣笛,此时邹容18岁,距离《少年中国说》发行仅仅过去了两年。“今日,今日,我皇汉人民,永脱满洲之羁绊,尽复所失之权利,而介于地球强国之间,盖欲全我天赋平等自由之位置,不得不革命而保我独立之权。”《革命军》字字珠玑,表达了作者对满洲即清政府专制统治的不满,并提出了“人人自由平等,享有权利”。在文中,邹容把理想中的国家命名为“中华共和国”,这与今天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相似。邹容对中国革命未来的展望充满了憧憬,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是非常有胆识与魄力的,“少年”真的可以激发少年之心,他们有敢拼敢闯的精神,他们是国家、民族未来的希望。邹容以自己的少年之行为树起了革命的旗帜,但他对“民族”概念的理解有些狭窄。从文中“献于我最敬最亲爱之皇汉人种四万万同胞”“我皇汉民族四万万男女同胞”“驱逐住居中国中之满洲人,或杀以报仇”“诛杀满洲人所立之皇帝,以儆万世不复有专制之君主”等处,可以看出邹容以汉民族人民为重,忽略了满洲人民与君主也是中华民族之子民,所提出的“尽驱逐”与“诛杀”有些不妥。“无论何时,政府所为,有干犯人民权利之事,人民即可革命,推倒旧日政府,而求遂其安全康乐之心。”这里表达了作者人民主权的思想,但是以“革命”为代价来“遂其安全康乐之心”,在思想上有些激进。革命必然会流血牺牲,如果能改革就不要革命。邹容为革命事业挥洒了一腔热血,在他去世6年后,辛亥革命爆发,中华民国成立。
《少年中国说》之所以历万种灾厄而总能焕发生机,是因为“育人为本,育心为上”。少年为国家的未来发展注入了新鲜血液,即使在最黑暗的岁月里,人们依然不会忘记“少年之行”,即便是失败,它都会被重新捡起、擦拭、砥砺前行。著名革命家陈天华,他曾与黄兴共同组织革命团体“华兴会”。他忧国忧民,坚持宣传革命思想,矢志不渝。《猛回头》与《警世钟》激励了无数青年志士为革命事业奋斗终生。“大地沉沦几百秋,烽烟滚滚血横流。伤心细数当时事,同种何人雪耻仇?”诗的前两句是对国家萧条、战争流血的感叹,感叹近半个世纪以来的中国在烽烟中依然沉沦。诗人对国事伤感痛心之余也渴望才人辈出,一雪前耻。在《警世钟》中,陈天华也表现出了高尚的民族气节。“长梦千年何日醒,睡乡谁遣警钟鸣?”“枪林炮雨,是我们同胞的送终场;黑牢暗狱,是我们同胞的安身所。”话语中字字铿锵,表达了作者对外强侵略的愤恨,同时也是近代中国社会百姓疾苦的真实写照。陈天华以自己的“少年之行”、手中之笔,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剑在警醒世人,告诫世人要反抗、要崛起,只有民族强大国家才会强大。
三、核心:以少年之心报少年之志
“且我中国畴昔,岂尝有国家哉?不过有朝廷耳!”“夫古昔之中国者,虽有国之名,而未成国之形也。”中国古代虽有国之名却无国之实。“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都体现了古人对“家”的重视,而“国”才是“家”的根本。但当时的国人并没有这样的意识。“然则,吾中国者,前此尚未出现于世界,而今乃始萌芽云尔。天地大矣,前途辽矣。美哉我少年中国乎!”面对这样的现状,作者没有气馁,依旧在作品中表现了他对美好中国未来的向往,和自身审时度势的胸怀。
西方历史的发展有其辉煌之处,梁启超希望中国可以借鉴,并且胜于西方。玛志尼即朱塞佩·马志尼,他是意大利建国的民族领袖,著名的革命家。他建立了“少年意大利党”,主张建立一个自由、平等、统一、独立、主权的民族,这与作者的观点不谋而合。“而得一玛志尼,且能举全国而少年之,况我中国之实为少年时代者耶!堂堂四百余州之国土,凛凛四百余兆之国民,岂遂无一玛志尼其人者!”这句话饱含了作者的情感,期望、愤慨、愁苦溢于言表,当时的中国需要少年站出来奋起拼搏,完成时代交给他们的重担。
“制出将来之少年中国者,则中国少年之责任也。”对于20世纪的少年来说,他们身上的使命就是要救亡图存、民族复兴。“国家不可一日无青年,青年不可一日无觉醒。”这是李大钊在《晨钟报》上对年轻人的箴言,不管是少年还是青年都是社会上最活跃的群体,是引领时代发展的先锋力量。“使举国之少年而果为少年也,则吾中国为未来之国,其进步未可量也。”这与梁启超所言的少年强则国强不谋而合。在《少年中国说》发表15年后,一场以“民主、科学”为旗帜的新文化运动如火如荼地进行了。1915年陈独秀在上海创办了《青年杂志》,激励青年学生奋发有为。李大钊在《青春》中写道:“以青春之我,创建青春之家庭,青春之国家,青春之民族,青春之人类,青春之地球,青春之宇宙,资以乐其无涯之生。”不管是前期的“民主与科学”,还是后期的“马克思主义”,新文化运动唯一不变的宗旨就是希望青年一代振兴中华。“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固然会年少轻狂,但却可策马扬鞭、砥砺前行。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学生的爱国行动带动起了人民维护国家与领土主权,青年必然会觉醒,必然会履行他们的使命。
四、结语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这是梁启超对中国未来的向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前途似海,来日方长。文化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灵魂,西方近代的文学发展丰富多彩,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都是作家对生活的感悟。与西方有所不同,中国近代文学发展的基调缺少了多样性,以“挽救国家危亡,振兴中华之觉醒”为主流的思想应运而生。有人认为这是中华民族文化发展的悲哀,其实不然,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精神支柱才让国人一步步迎难而上,放在今日思考,依然有松柏之茂、经久不息。
流光易逝,那些曾经有过的记忆都会深深烙印在人们心里。《少年中国说》伴随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国人都要有少年之心,以少年之志披荆斩棘,以崭新的面貌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长春市方志馆<长春道台衙门博物馆>)
作者简介:孔繁欹(1995—),女,吉林长春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中国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