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孔子在大一统思想下对管仲的评价

在我国历史政治格局变更过程中，管仲帮助齐桓公建立了新的政治面貌，对后世具有广泛影响。孔子在《论语》中多处表述了对管仲的评价，孔子认为管仲“器小”但又盛赞其功劳。出现此种情况，主要为孔子在心中大一统政治理想权衡之下，对管仲个人在齐国的实际作为进行的评述。孔子的大一统政治理想与现阶段中华民族大一统政治目标诉求具有极高的一致性，因此有必要对《论语》中孔子对管仲的评价及其大一统思想文化内涵进行探究。

一、大一统思想内容概述

（一）主张礼乐征伐出自天子

孔子作为思想家和教育家，在我国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有着较大的影响。孔子生活于春秋时期，此时社会面临着较大的变动，内忧外患使得天下动荡社会混乱。内忧：周王室大权旁落，政权不断下移，在周天子名存实亡的背景下，各国为在如此混乱的社会环境中占有一席之地，壮大自己的国家开始竞相争霸。外患：夷狄交侵，致使社会总体处于交战的状态。孔子对此时的社会状态会极其不满，尤其对周王室政权下移情况不满。《论语·季氏》中记载，孔子说：“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由此可见，孔子主张周王室仍在天下中占据领导地位，若是要讨伐某一国家，需要运用周天子的权力为主导，如此方使天下有道德社会。而此时的社会与孔子大一统思想正相反，属于无道天下，礼乐征伐出自诸侯而非周天子，其被记录在《论语》中的言论，正是孔子企图维护周天子尊严的一种表述。虽然其中的言论在当今看来有着一定的保守思想，但是真实反映了孔子的统一思想。

（二）尊重周礼维护社会秩序

礼法制度对于社会秩序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能有效维护社会关系和典章制度。孔子很看重礼法制度，甚至曾经到周王室史官处学习礼法。《论语·八佾》记载：“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此句话表明，孔子十分不赞同子贡不杀羊告朔饩羊之礼的做法，认为这不是一个形式，具有神的意义，不能只用形式代表礼仪。《论语·子罕》中记载：“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此句话充分表明，孔子实际上是非常尊重周礼的规定，其对于周礼有维护之意。

孔子尊重周礼，但并不是要完全恢复周礼法度的老样子，而是主张以周礼为依据补充和完善法度。孔子认为，在实际礼法施行过程中不是要进行命令和惩罚，而是依靠礼法制度约束人们的行为，运用“德”进行思想引导，以此提升社会的统一性，使其在礼法制度的规范下促进天下有序发展。例如，《论语·宪问》中记载孔子较为赞同管仲当官为政过程中的手段，主要是管仲能够运用现有的制度进行管理，使人们能够认同并且无异议。“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问子西，曰：‘彼哉，彼哉！’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此言论虽然是对三人进行对比，但是在对比过程中透露着对管仲个人行事方式的欣赏。其在进行管理过程中运用有效的礼法制度治理国家，使得人们在一定礼法的制约下能够尊崇礼法，受礼法制度管制，对于国家统一起到了关键作用。

二、从《论语》中对管仲的批判评价看孔子的大一统思想

（一）文化不同引发批判评价

《史记·管晏列传》曾记载：“管仲富拟于公室，有三归、反坫，齐人不以为侈。”这句话的意思是：管仲富贵得可以跟国君相比拟，拥有设置华丽的三归台和国君出行的礼仪阵仗，齐国人却不认为他奢侈僭越。由此可见，如管仲这样的人，在齐国拥有与国君同样奢华的礼仪阵仗，人们却不认为有什么不对，对于鲁国重礼度的孔子而言，这却是“不知礼”了。

此种批判评价主要是由于齐国与鲁国的文化不同，齐国在实际发展过程中以工商立国，采用尊贤尚功的政策，而鲁国是农业国家，重农重尊。在不同社会运作模式下，齐国更重视有功勋、有德才之人，其地位超越贵族，在当时并无不妥。但是，此种思想在农业立国的鲁国却是不尊重礼乐尊卑制度的体现，此两种文化致使孔子对管仲进行相应的批判。管仲向齐桓公索要地位，财富和信任在一定程度上是得到齐桓公同意的，在某一角度而言，管仲的行为并不是为了僭越君上而发出的动作，只是为了能够更顺利推行治国方略采取的手段。但是无论管仲的行为出于何种原因，此种行为在鲁文化中是不被允许的，因此会受到孔子的批判和指责。

（二）政治格局规划不同引发批判评价

《论语·八佾》中记载：“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由此可见，孔子在一定程度上认为管仲“器小”，此种“器小”不仅在于其存在不节俭和不治理的行为，更是基于大一统思想政治局面构建后而提出的观点。孔子认为：“礼，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管仲虽然助力齐桓公一匡天下，但是与孔子大一统思想中“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政治局面却在一定的差距，因此孔子根据自身总结的政治理想，对管仲的为人处世进行比对得出其“器小”的观点。管仲在推行统一的过程中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周礼原本的等级制度和状态，这与孔子运用周礼治国的思想是南辕北辙的。

三、从《论语》中对管仲的盛赞评价看孔子的大一统思想

（一）从扶正周王室角度进行的盛赞评价

《史记·管晏列传》中记载，管仲被齐桓公所任用，是因鲍叔牙极力推荐，而管仲也不负众望，德才配位，能运用自己的才能为主君谋划。对此，司马迁曾说：“管仲既用，任政于齐，齐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司马迁认为，齐国之所以能称霸天下，皆是有管仲在其中纵横谋划，因此齐国在会盟诸侯过程中获得了极大的公信力。由此可见，在实际争霸过程中，虽然实力发挥了关键作用，但是思想和谋划同样重要。

管仲齐国为政的过程中尊王攘夷，运用认证周王室的方式使自身强大，但是在一定程度上真正做到尊周知礼，从而成为会盟之首，确立了在战国时期的霸主地位。而在周王室尚未完全衰微的情势下，以维护正统名义的争霸天下，使周王室在客观上收服诸侯，这与《论语·颜渊》中匡扶天下、克己复礼的大一统思想正好吻合。虽然管仲在使齐国强大的过程中将周王室作为道具，但是确实使得已经衰微的周王室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充盈，也是扶正周王室的一种。

（二）从尊重周礼角度进行的盛赞评价

齐桓公称霸天下之后仍然以周王室为尊，并做到了两者互不矛盾，互相帮衬，齐国在实际发展过程中既保障了天下的正统地位，又称霸于诸侯，成为春秋时期的霸主。在此过程中，管仲劝诫齐桓公维护国家制度、尊重周王室的至上地位，是一种维护国家稳定、强壮国家的方式，此种方式与孔子大一统言论殊途同归。《论语·为政》中说道：“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中的主张与管仲劝诫齐桓公思想有着高度的相似性，皆为运用有效的手段改革原本的周礼，只要在立法更改的过程中保持本心，运用周礼的核心去治理国家，对礼制进行适当增减，就是在弘扬为政之道，也是对文明的继承，一定程度上是另一种礼法的有效运用。

子贡曾问孔子，管仲是不是仁者，孔子回答子贡：“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既肯定了管仲一匡天下的关键性作用，又肯定了管仲对于齐国雄霸诸侯的重要性。根据《论语》中所记录的孔子言行来看，孔子对于管仲的肯定更倾向于其一匡天下之功，即管仲对于周礼的尊重和匡正天下的功劳。管仲辅佐齐桓公一匡天下，大喊“尊王攘夷”的口号，此种做法能有效避免百姓被外族侵扰，与孔子的仁政思想极为吻合。因此，孔子对于管仲在治理国家中的功绩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并没有出于礼法思想的不同便否认其做法。

（三）从家国天下角度进行的盛赞评价

管仲曾侍奉过公子纠，又做了齐国的相，因此子贡和子路认为管仲不仁，而孔子对管仲的行为大加赞扬，尤其是管仲在助力齐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和“霸诸侯，一匡天下”之后，孔子对于管仲之过只字不提，反称其为大“仁”之道。究其原因，孔子虽尊重礼仪法度，但其是以观天下的眼光评价管仲，不在乎管仲是否忠诚于个人，而是关注其进行国家治理过程中是否心怀天下，因此孔子不以小礼小信对历史人物进行评判。此方面缘由在孔子一生皆可显现，其为实现自我理想奔走于各国之间，既不忠贞于某国，又不忠贞于某君，只是为了实现天下秩序、重建遵循礼法，因此孔子赞扬管仲并非没有来由，而是情有可原。

（四）从文化统一角度进行的盛赞评价

在华夏文明延续的过程中，管仲是战国时期攘夷狄的功臣，在当时文化统一的过程中也功不可没。从天下秩序安稳、文明文化延续的角度上而言，孔子对于管仲助力齐桓公文化统一不仅是一种肯定，更是赞赏。在华夏民族与夷狄民族之间的交流过程中，以华夏文明为基础与夷狄文化相融合，形成文化统一融合的局面正符合孔子主张的用礼乐文明改造夷狄文化思想。

《论语·子罕》记载：“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论语·子路》记载：“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此观点中间主张的思想主要是运用先进的文明去教化落后的思想，以此实现民族统一，天下统一。礼仪是文明的象征，是文化的呈现，在孔子看来，夷狄不讲礼数不懂礼节是缺乏教化和教养的表现，因此需要用华夏礼乐制度对其进行改造和完善，使其近于华夏文明，这便是孔子所主张的文化大一统。从某种角度而言，管仲攘夷能够有效对夷狄民族进行改造和教化，使其文明更加开化，因此得到了孔子的圣赞。孔子主张以文明的方式解决各民族之间的矛盾，而管仲在促使齐桓公治理齐国的过程中的不少做法与文化大一统思想不谋而合，运用和平的方式解决各民族之间的争端，因此到了孔子的赞扬。

四、结语

孔子虽然对管仲的部分做法和主张存在一定的批判，但从《论语》收录的言语可以看出其对管仲的赞扬仍然大于批判。由此可知，管仲的部分做法一定程度上契合孔子大一统思想中的部分主张，对于国家治理和礼法的传承作出了突出贡献。

（遵义师范学院）

作者简介：赵红（1976—），女，贵州遵义人，硕士研究生，副教授，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