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内·马格利特超现实主义绘画艺术特征探析

作者: 田梦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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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20世纪艺术领域的代表人物之一,雷内·马格利特(René Magritte)是众所周知的现代艺术先驱。他的画经常被认为是超现实主义的,他独特的怪诞的绘画风格被称为“dépaysement”,这一单词源于法语,翻译为“失乡”或“迷失所在”。马格利特通常在不寻常的背景下描绘日常物品,他的意图是绘制介于真实世界和虚幻世界之间的图像,并唤起一种错觉感,以打破绘画中图像与现实之间的关系。总体而言,他更关心的是绘画艺术中的哲学思想,而不是创作方法,因此,他也被看作超现实主义艺术家中最具有哲学思想的画家。马格利特认为,与其说自己是一个画家,不如说是一位哲学家,是一位使用图像而不是文字作为媒介的哲学家。马格利特并非为绘画而绘画,他希望通过绘画将人们带入一个思想的领域。他的绘画作品体现出对以往以理性、现实等为特征的现实主义绘画的反叛,他用清晰而写实的画面打乱了理性思维的正常逻辑,揭示了所生存时空自身的深奥性、复杂性甚至荒谬性。

一、图像与文字描述的关系

20世纪以来,许多艺术家质疑物体和图像之间的关系。马格利特在他的画作《图像的反叛》中用法语写了一句话:“这不是一只烟斗。”他的意图是提出一个观点,即一个图像并不从属于一个对象,即使它可能指向现实中的某一对象。马格利特指出,绘画不是复制世界或表现已经存在的事物的手段,而是基于现实但并不真正存在的神秘表达。为打破人们对图像的刻板印象,他把普通图像放在不寻常的背景中。对他来说,绘画应该是一种唤起现实的方式,它可以是真实的,但实际上不是真实的。也就是说,物体和图像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不确定的。他对图像的看法与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有关。维特根斯坦认为,谈论词语“代表事物”或“有意义”是一种误导,因为一切都不取决于词语本身,而是取决于人们使用词语的方式。马格利特受到维特根斯坦的启发,认为单词的意义不是预先确定的,而是任意的,他还提出图像并不从属于预先确定的对象,图像本身应该被看到,而不管它的起源(对象),即使画布上的图像等于一个对象向二维空间的投影。在语义学方面,马格利特指出,图像的意义是不确定的。

而在马格利特眼中,图像的意义是由它的本意决定的,也就是说,图像不是要被看到,而是要作为文本来阅读。《图像的反叛》这幅作品中共有三种代表烟斗的概念:烟斗的图像,作为参考的真实烟斗,代表烟斗的语言。马格利特尽可能写实地描绘出画面中的烟斗,意在表明:即使是以最写实的方式绘画,画中的烟斗也只是一个无法使用的烟斗图像。这是作者在画中对图像和现实物体的思考。而画面中的烟斗和文字又勾勒出语言与表征之间的反思。马格利特并没有止步于此,他1966 年的绘画作品《两个谜》(见图1)是画中画,是对《图像的反叛》的拓展。《图像的反叛》被嵌入画框,搁置在画面前方的画架上,而在它的上方,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巨大烟斗浮现在房间中。《两个谜》呈现出艺术再现与现实本身的双重荒谬,深入表达了一种穿透表象、揭示真实的渴望。相比《图像的反叛》,《两个谜》走进现实之中,将相似性从确认性中解放出来,回归相似性本身,进一步阐释了物体、图像及文字之间的关系。

二、画面与真实“风景”的虚实相交

《人的境遇》(见图2)是马格利特探索感知位置的众多作品之一,他使用了一种似乎与背后的“真实”景观完全匹配的画面装置。《人的境遇》描绘了一扇窗户,窗前的画架上有一幅简单的风景画,画中描绘了树林、树林前面的一棵树和一条小路。画架上的画与窗外可见的景观相连,完美地融合在自然景色中,画面既在室内画架上,又在画布以外窗外的风景里。画面非常完美,以至于让人们感觉只是一块透明的玻璃隔在了视线与自然环境之间,但仔细观察可以知道这幅画并不是真正的玻璃板,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因为没有看到画中的画架。但从斜角度观察,可以看到画布的右边是一条白色的细条,在树的右侧,而在最左侧,画架遮挡了部分窗帘。从作者的视角去看,整个画面好像是从大自然中“切割”出来一块空间放在了画中。景中有画,模糊了虚实的定义,打破了日常逻辑,画作没有任何对景物的扭曲、破坏,却带给观者强烈的视觉颠覆感。

马格利特对这幅画的解释是:“《人的境遇》是解决窗户问题的方法,我把一幅画放在一扇窗户前,从房间里看,这幅画正好代表了被这幅画遮住的那部分风景。因此,画中所描绘的树隐藏了位于它后面房间外的真正的树。这棵树是为观众而存在的,因为它同时存在于他的脑海中,既存在于画中的房间内,也存在于现实景观中。这就是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我们把它看作是在我们自己之外,尽管它只是我们内心体验到的一种心理表征。同样的,我们有时把发生在现在的事情放在过去。因此,时间和空间失去了日常经验中的意义。”《人的境遇》没有马格利特其他作品中所发现的不可思议的并置、奇异或不协调的物体,或尺度的倒置。然而,这幅平庸的风景画在它所代表的“真实”风景面前起到的效果毋庸置疑,它几乎摆脱了个性、性格或自我的束缚,尽可能地“躲在后面”,或者默默地指着窗外的世界,将自己抹去,就好像在说,“世界不需要我存在”。从马格利特画中的透视哲学不仅能找到一种意识形态或象征形式,而且能找到一种生活哲理。

三、视觉经验与理性逻辑之间的悖论

在《预见》中(见图3),画家凝视着桌子上的蛋,却在画布上画出一只展翅的鸟。他不画眼前的那一刻看到的是什么,而是画蛋里的鸟会是什么样的。事实上,该画作的法语原名clairvoyance是法语单词clair和voir的组合,其词汇意义是一种感知未来事物或事件的能力,或超出正常感官能力的能力。根据这幅画的标题,马格利特画了一个蛋的未来。有趣的是,这幅画类似于海森堡建议的“海森堡显微镜”思维实验。海森堡提出了一个基于经典光学的电子思想实验:想象一个用显微镜观察电子的情况,只有当光线照射到电子并从电子反射到眼睛时,观测者才能感知到电子的图像。当这种情况发生时,电子的力矩将因康普顿散射而改变。光的强度越强,电子的动量就越不准确。相反,由于衍射,较小的光强将导致电子精确位置出现较大的偏差。海森堡说:“位置确定得越准确,动量就越不准确。”当从不确定性原理的角度来看马格利特的透视时,画家的视觉行为可能会影响到未孵化的蛋,并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从马格利特的绘画中也可以发现物体和图像之间的模糊划分,绘画中的奇怪情况使我们困惑什么是真实世界、什么是图像,但这是一种错觉,这意味着绘图本身会影响要绘制的对象。正如马格利特所说,这是关于“我们如何看待世界”问题的完美表述。这是一个认识论难题,其中可见的东西总是隐藏着其他不可见的东西,“我们的目光总是想深入,以便最终看到物体,看到我们存在的理由”。

四、异质视觉场景的并置

《光的帝国》(见图4)是一幅在技术形式、制作、构图及寓言方面都很出色的绘画。马格利特将日常最基本的两种元素——白昼与黑夜融会在一幅画中,在黑暗的街道之上竟是蔚蓝明亮的天空,如此不可思议的组合是马格利特典型的超现实主义意象,将两个看似不相容的事物并置在一个画面中,形成“虚假的现实”。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典型的“超现实”图像,一个呈现不合逻辑(物理上不可能)的图像。白天与黑夜的模糊性和交融性是马格利特作品中反复出现的主题,尤其是在名为《光的帝国》的系列作品中。在这幅令人难以忘怀的绘画中,绘制的是一条宁静而无人的街道,只有灯光照亮,街道上方是灿烂的日光天空。白天与黑夜、黑夜与白天的并置,光明与黑暗的交融,马格利特以巧妙的方式安排时空,以至于一切似乎都在以一种可怕的方式静止不动,正如维德曼所说,“过去、现在和未来都融合在一起了”。马格利特在最流畅的写实风格中加入了不协调和不可能。

五、结语

许多现代艺术家都为艺术新理论的出现作出了贡献,立体主义和超现实主义挑战了可以追溯到文艺复兴时期的传统绘画规范。马格利特在艺术领域提出了全新的想法。对马格利特来说,物体和图像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和不确定的,他运用引人深思的符号语言、画面的巧妙重叠、对潜意识的描绘等创作出独特的充满奇幻性的作品。此外,马格利特的绘画艺术受当时社会文化背景的影响,他的世界观也与当时的哲学如存在主义和逻辑实证主义类似。而马格利特绘画的虚幻和神秘风格与他独特的世界观有关,他的创造力受到他同时代哲学、心理学、精神分析学等理论的影响,如他把自己称作是“沉思者”而拒绝“艺术家”的头衔。马格利特像一个世界的探索者,他时常这样问自己:“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的是真实的事物本身吗?它说明了什么?它是我真正想看到的吗?”马格利特对于一个现象与现象后面隐藏着的本质的追问,显现出他艺术创作中的思辨性。他的绘画也透露着哲理,这或许就是他艺术创作的不平凡之处。

(意大利那不勒斯美术学院)

作者简介:田梦曦(1995—),女,云南昆明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绘画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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