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夜窗鬼谈·山臊》同中国志怪小说的关系

《夜窗鬼谈》作为日本明治时代著名汉学家石川鸿斋的代表作，其创作同中国的志怪小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具有研究价值。本文选取了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篇目《夜窗鬼谈·山臊》，从发现者、生活地点、生活习性、性格特点、惧怕事物、具有能力六个方面进行讨论，浅析《夜窗鬼谈·山臊》同中国志怪小说的关系。

一、《夜窗鬼谈·山臊》介绍

《夜窗鬼谈》是日本明治时代的著名汉学家石川鸿斋的代表作，被誉为“东洋聊斋”。先行研究指出了《夜窗鬼谈》的创作同中国的志怪小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并未涉及《夜窗鬼谈·山臊》这一则故事，故本文将以其为例，浅析《夜窗鬼谈·山臊》同我国志怪小说的关系。

石川鸿斋在《夜窗鬼谈·山臊》中塑造了一个生活在深山，易被人类吸引，害怕竹子爆裂声的山魅形象。这一形象和我国志怪小说中所流传的“山臊”的形象极为相似。而且在《夜窗鬼谈·山臊》的案文中，石川鸿斋指出了在汉代东方朔《神异经》等作品中均出现了同本文中木曾山魅类似的“山臊”，并直言“我木曾山魅亦山臊也”。同时，案文中也提到了《幽明录》《永嘉记》《玄中记》《酉阳杂俎》等其他中国古代志怪小说与“山臊”的关联，并表示“皆大同而小异，顾由其地异其种也。我木曾山魅亦山臊也”。由此可见，石川鸿斋对中国志怪小说中关于“山臊”的记录十分了解，而且有可能在《夜窗鬼谈》的创作中深受其影响。虽然案文中有所指摘，但石川鸿斋并未表明“山臊”这一形象的哪些部分受到了我国作品的影响，故本文将以列表对比的方式对其进行探析。

二、《夜窗鬼谈·山臊》与中国志怪小说中的“山臊”

本文将《夜窗鬼谈·山臊》与石川鸿斋在案文中提到的我国作品通过表１（作品按时间顺序排列）进行对比分析，讨论《夜窗鬼谈·山臊》同我国志怪小说的联系。此外，笔者在阅读文献的过程中发现，《夜窗鬼谈·山臊》同我国的《山海经》《述异记》也存在相似之处，故将其一并进行对比讨论。

（一）“山臊”的发现者

在《夜窗鬼谈》中，“山臊”是在“木曾山中多良材”，“匠人伐之”，“一匠夫不眠，守之，或借燎光硎斧。有物窥内，哑然而哂”的情况下发现的，也就是由上山伐木的工匠留宿于山中的时候发现的。对比《夜窗鬼谈》和我国志怪小说发现，我国作品中鲜有提及是何人发现的“山臊”，只在《述异记》和《幽明录》两部作品中有少量的描写。《述异记》中的“山臊”是被“富阳人姓王，于穷渎中作蟹簖”时发现的，也就是被抓螃蟹的富阳人所发现，与《夜窗鬼谈》的情况并无相似之处。但在《幽明录》中，“山臊”是被“有人伐木，宿于山中，至夜眠后”中的“未眠者”所发现的，也就是被上山伐木之人发现的，这和《夜窗鬼谈》中的情形极其相似。可见石川鸿斋在创作这一情节时大概借鉴了《幽明录》。

（二）“山臊”的生活地点

《神异经》中的“山臊”生活在“西方深山”，《幽明录》中的“山臊”生活在“东昌县山”，并且“常在高山岩石间住”，可见两部作品中的“山臊”都是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同样，《夜窗鬼谈》中的“山臊”生活在“木曾山”，而木曾山也是“多良材，大者十围，枝叶郁茂，白昼不见日”，三地均为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可见石川鸿斋在设计“山臊”的生活地点时，大概借鉴了《神异经》和《幽明录》。

（三）“山臊”的生活习性

《神异经》中的“山臊”，具有“性不畏人，见人止宿，暮依其火，以炙虾蟹”的特点，而《夜窗鬼谈》中的“山臊”同样具有受篝火吸引、不害怕人的特点，见“燎光硎斧”便被火光所吸引而“窥内”。其次，《玄中记》中的“山臊”是“夜出昼藏”、《幽明录》中的“山臊”活动于“至夜眠后”，两部作品都明确体现出“夜间活动”这一习性。《夜窗鬼谈》中的“山臊”也是在“一匠夫不眠”的情况下出现，可见其也是在夜间活动的，同《玄中记》和《神异经》极为相似。可见石川鸿斋在安排“山臊”的生活习性时，大概借鉴了《神异经》中“山臊”喜火的特点和《玄中记》《幽明录》中“山臊”夜间活动的习性。

（四）“山臊”的性格特点

石川鸿斋笔下的“山臊”具有“哑然而哂”的特点，即容易发笑，不自觉发出笑声。对比《夜窗鬼谈·山臊》案文中所提及的作品，并未发现相似之处。但在我国先秦神话作品《山海经·海内经卷》中提到的“山臊”则具有“见人笑亦笑”的特征，同《夜窗鬼谈》中“山臊”爱发笑的特点极为相似。可见石川鸿斋在创作这一篇目的时候不仅受到了案文所提及作品的影响，还受到了先秦时代的远古神话如《山海经》一类作品的影响，并借鉴了《山海经》中“山臊”爱笑的特点。

对比《夜窗鬼谈·山臊》和祖冲之的《述异记·山犭喿 》发现，虽然二者在故事内容上存在差异，但在“山臊”的性格方面具有相似性。两篇故事中的“山臊”都喜欢戏弄人，在《夜窗鬼谈》中，“山臊”偷窥人们时竟然失声笑了出来，挑逗匠人们。在《述异记》中，“旦往视之，见一材头长二尺许，在簖中而簖裂开，蟹出都尽”，“山犭喿”会弄裂蟹簖，弄裂后还要幻化成一段木头留在蟹簖中，造成是上游留下来的木头将蟹簖撞裂的假象，导致螃蟹都逃走了，并以此来捉弄王某。由此可见，两部作品中的“山臊”都乐于挑逗人。虽然两部作品中的故事情节存在差异，但在对“山臊”的性格塑造上十分相似，可见石川鸿斋在创作《夜窗鬼谈·山臊》时大概受到了《述异记》中“山犭喿”的影响，赋予了“山臊”类似“山犭喿”的喜欢作弄人的特点。

（五）“山臊”所惧怕的事物

关于“山臊”所惧怕的事物，石川鸿斋笔下的“山臊”同东方朔《神异经》中的“山臊”具有极高的相似度。两部作品中的“山臊”均具有害怕炸裂响声的特点，《神异经》中的“人尝以竹着火中，爆烞（竹爆裂声）而出，臊皆惊惮”，而在《夜窗鬼谈》中，“一老匠起而焚竹，爆裂有声，魅曰：‘老匠术不可测，出于我意表。’遂去”，二者都是用燃烧竹子发出的爆裂声将“山臊”赶走。同时，此特点还和我国六朝时期的《荆楚岁时记》中“先于庭前爆竹，以辟山臊恶鬼”的记载极为相似，都是用烧爆竹子的方式吓走“山臊”。可见，石川鸿斋在描写“山臊”所惧怕的事物时，充分借鉴《神异经》和《荆楚岁时记》中“山臊”所惧怕的“爆竹”。

（六）“山臊”的能力

《夜窗鬼谈》和《述异记》中的“山臊”能力相似，都是充满了小心思，聪明，能够洞察人心。虽说《夜窗鬼谈》中的“山臊”并无害人之心，但是它却可以洞察人的心理，能够“忽悟其意曰”，而且在被识破弱点无法猜透人的心思的时候果断选择逃离。《述异记》中的“山犭喿”，在听到王某说“云至家当斧破燃之”之后便开始了“倅倅动”“顿请乞放”，想要逃跑求救，并且对王某进行利诱“我是山神，当相佑助，令簖得大蟹”，在得到王某“汝犯暴人，前后非一，罪自应死”的回答后，便想加害于王某，进行威逼，开始询问王某“君何姓何名，我欲知之”。《述异记》中的“山犭喿”，能够对人类进行威逼利诱，想必是了解普通人欺软怕硬、唯利是图的特点，并且能够洞察普通人的心思，只是不巧碰到了刚正不阿的王某。就这点来看，两部作品中的“山臊”都具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不同的是《夜窗鬼谈》中的“山臊”碰上的是“焚竹老匠”、《述异记》中的“山犭喿”碰到的是刚正不阿的王某。由此看来，“焚竹老匠”和“王某人”也具有相似之处，都是“山臊”不能猜透心思而惧怕之人，都代表着世间正直之人。

此外，在拥有的能力方面，石川鸿斋笔下的“山臊”能“言其所思”，可见“山臊”是可以说人话，与人交流的。对比案文中所提到的我国作品，只有祖冲之《述异记》中的“山犭喿”能够“频问不已”，具有说人话、与人交流的能力。

对比两篇故事，可见石川鸿斋在创作时大概借鉴了《述异记》中“山犭喿”和“王某”的形象，赋予了“山臊”洞察人心和可说人语的能力，并加入了代表正直形象的“焚竹老匠”。

三、结语

石川鸿斋笔下的“山臊”在发现者、生活地点、生活习性、惧怕事物方面同我国的“山臊”形象十分相似，主要借鉴了案文中提到的《神异经》《幽明录》《玄中记》《荆楚岁时记》四部作品，但案文中的另外两部作品《永嘉记》《酉阳杂俎》在《夜窗鬼谈·山臊》一文中并未体现。除此之外，笔者通过对比发现，石川鸿斋在“山臊”所具有的能力和性格特点方面还借鉴了案文中没有提及的《述异记》《山海经》两部作品。综上所述，石川鸿斋笔下的“山臊”更像是对我国作品中“山臊”形象的整合，并非充满日本本土特色的形象，再结合案文中“顾由其地异其种也。我木曾山魅亦山臊也”的表述和石川鸿斋同我国清代官员的密切交往，笔者推断《夜窗鬼谈·山臊》是石川鸿斋为了向我国清代官员证明日本也具有“山臊”这一形象，而参考我国古籍所创作的篇目。

（长春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基金项目：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翻译类日本汉文小说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2021B215）。

作者简介：冯月龙（1999—），男，河北晋州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语言文化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