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五章

汾阳的水

世人皆知，汾阳有汾酒，汾酒的名声响彻海内外，被誉为“中国酒魂”。除了精湛的酿酒技艺之外，还因为汾阳有好水，好水成就了汾酒。说起汾阳，首先想到的是汾酒，说起汾酒来，又会想到汾阳的水。

这次来汾阳采风，环保部门让我们看了智慧环保的视频短片，都和水有关。汾阳大地的一条条河流从画面流过，像大地的一根根血脉。水质清冽，碧波荡漾，滋养着两岸的肥田沃土，稼禾草木。这些美好的景象背后是环保人辛勤的付出，正是他们不讲私情，敢出重拳，对破坏河水的行为给予严肃处理，才保障汾阳的生态环境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治理和破坏是一对天然的矛盾，没有破坏就没有治理。破坏行为分两种，一种是大自然造成的，一种是人为的。大自然对生态的破坏属于天灾，大禹治水之所以成为流传千古的佳话，体现的是人面对天灾不屈不挠抗争的精神，传颂的是故事，传承的是精神；人为的破坏纯属人祸，像视频短片中播放的：企业工厂向河流排污，居民把死牲畜扔进河流，生活垃圾随意倾倒……这些通常见怪不怪的行为，严重影响了生态环境，必须坚决制止。

水是生命之源，它和土地、阳光、空气共同构成了人类生存的基本要素，缺一不可。有人说过，如果人类最后的一滴水是自己的眼泪，那将是人类的悲哀。为有源头活水来，保护水资源刻不容缓。汾阳的水一旦被污染，汾酒的质量就会受到影响，汾酒的品牌必然遭到重创。何况，山西省政府明确将“杏花村汾酒”作为首批十大省级重点专业镇之首予以培育，汾蕴5000吨、市酒厂3000吨等产业项目已建成投产，新晋商3000吨白酒生产项目已开工建设，山东一藤1万吨，河南恒通4800吨等白酒生产项目已完成签约。这些项目的落实，首先是由高质量的水做保证的，否则只是一纸空文，汾阳人心里明镜一般清亮。

行动见证一切。建设磁窑河、文峪河段防洪能力提升工程，是对天灾的有效抵御；开展董寺河、禹门河等河道及排退水渠综合治理，是对人为破坏行为造成的后果的及时补救；完成南马庄水库、花枝水库中部引黄水网建设和郭庄泉域石门沟超采区地下水源置换工程，是对地表水的增值利用。这一系列计划的推进，让人们看到了汾阳对水资源有条不紊的利用思路和大刀阔斧的治理力度。

汾阳和水的缘分真是不浅，拥有了汾酒所使用的好水，已经让周边县市羡慕了，还要继续“拉仇恨”。这个“仇恨”在哪里呢？那就是上林舍的一泓清水。据悉，国家修建高铁，在汾阳的上林舍一带打隧道时，意外地打出了一泓清泉，真是上天的眷顾。

上林舍利用这股清泉大做文章，在高高的钻天杨树林里，修建了树屋酒店。这个酒店的特色就是每一栋小屋为一个独立的空间，可以住一个人或者一户人，这样的小屋有十几间。清泉流过树林，流过小屋，和客人打着招呼，像一位熟悉的老朋友。搬一把椅子坐在树下看泉水欢快地流过，惬意万分。

游人沿着清泉行走，看浪花翻飞，不由自主会蹲下身子掬一捧水花洗把脸，顺便与同伴打闹嬉戏，孩童更不遑让，拿着水枪吸足了水，比赛谁射得更远。清泉带来的乐趣不仅限于此，还有儿童游乐场，其中的空中冲浪水道吸引了游人的目光。清泉引进冲浪水道，坐橡皮船沿着水道一路下行，有种坐太空船的感觉，这都是清泉为上林舍带来的福利。

上林舍人很会利用这股清泉，把这里建成了AAA级生态旅游景区，供游人游览观光，还是山西省德育基地、汾阳市中小学研学实践教育基地。节假日，成群结队的少先队员高举旗帜，统一着装，来上林舍与山泉亲密接触，与大地亲密接触，感受大自然的美好。

汾酒的水好，体现在酒中；上林舍的水好，它浸润了土地，茁壮了庄稼，滋养了百姓。

提起汾阳，不能不说贾家庄，她是新中国走社会主义集体经济道路的一面旗帜，至今依然高高地飘扬着。从“一百把锄头闹革命”到“贾家庄精神”，书写着一篇篇壮丽的新篇章。说她是农村却洋溢着浓浓的都市风情，说她是城市又有着亲切的田园风光。她是城乡结合的典型，是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的完美统一。

高粱、玉米、谷子、大豆、绿豆、向日葵、花生等等农作物作为土地的宠儿，遍布四野；酒厂、酒瓶厂、粮仓基地、塑料厂等工业元素星罗棋布。著名导演贾樟柯把电影艺术引进了贾家庄，原来的特种水泥厂改造为种子影院，86358艺术短片周，已举办了七届，吸引了众多的电影艺术家和爱好者，前来贾家庄学习和观摩。正在修建的山西电影学院更是为贾家庄增添了文化色彩。

农业和工业是贾家庄的两大支柱产业，文旅产业更使贾家庄如虎添翼。来贾家庄旅游成为一种时尚。参观村史馆，了解贾家庄的发展史。邢宝山、邢利民、邢万里祖孙三代带领贾家庄村民共同富裕，坚持社会主义集体经济，把一个贫穷落后的贾家庄发展成为几十亿资产的现代化新农村，祖孙三代为贾家庄书写着一个个传奇。

逛贾街，品尝美食和佳酿，美食来自四海，而佳酿就是贾家庄酒厂生产的酒，和汾酒同属一个水系，也是一等一的好酒，醇香、内敛、甘绵。奇石馆，也是不可或缺的打卡地，世上的收藏可谓五花八门，收藏奇石，应该是一件辛苦活。小型的石头不说，那几吨、几十吨重的石头，搬运都是一件难事。

参观马烽故居是作家们的题中应有之义。马烽不是汾阳人，但是他对汾阳情有独钟，在贾家庄住了很多年，创作了《三年早知道》《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等优秀作品。词作家乔羽在贾家庄创作了《人说山西好风光》等经典作品，被传唱至今。

采访中，有一个环节是入户了解村民的情况。贾街上，几个老党员义务负责照看管委会的几家小商品店铺。据说，三年疫情，游人稀少，商店无法经营下去，老板直接走人，甩货给贾家庄村管委会。管委会把这些商铺交给几个老党员照看。老党员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每天把推销出去的货款交给管委会。

这几位老党员中，有位姓贺的75岁老大妈，给我印象深刻。她长期从事妇女主任工作，练就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说起老本行头头是道，什么计划生育工作啦、调解离婚吵架琐事啦，都是拿手好戏。我想起山西电视台有一档节目《小郭跑腿》，专门报道如何解决邻里纠纷、家长里短，其中的一位老大妈正是扮演了眼前这位贺大妈的角色。人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见家务事的麻烦。剪不断，理还乱，敢揽这些瓷器活儿的都是金刚钻。

我问贺大妈，村民的福利如何？她说，贾家庄的党员村民65岁，可以每天免费吃两顿食堂，普通村民70岁也能享受这一待遇。我开玩笑地问，为什么党员是65岁，而普通村民却要70岁，党员搞特殊化吗？她非常严肃地给我解释说，党员比普通村民贡献大，有困难先上，每年要做十几次、几十次的好事，这是党员和普通村民最大的不同之处。话语铿锵，掷地有声，不得不佩服。

我的提问步步升级，再问道，贾家庄走的是集体经济的路子，而别的村子都是私有经济，您的亲戚家、朋友家肯定有发家致富，光景过得比您好的。按理说，靠您的聪明才智应该过得比他们更好，您后悔过吗？贺大妈爽朗地笑了，语气坚定地说，不后悔。我们贾家庄走的是共同富裕的道路，虽然没有外面村子个别人富有，但是比大多数人生活有保证，所以很满足。我们贾家庄的农民也退休，退休有退休金，这是其他村子无法比拟和不敢想象的。贺大妈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汾阳的水，是这篇文章的主题，说到了贾家庄，看似无关，其实密不可分，我写的是贾家庄的风水。在汾阳，乃至三晋大地，贾家庄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既是传奇，也是神话。坚持走社会主义集体经济共同富裕的路子，几十年不动摇，而且生命力越来越旺盛，得到了社会的普遍认可和赞誉，这一切难道不是贾家庄的好风水带来的吗？而好风水毋庸置疑，正是优良淳朴的民风民情。

离石的绿

离石，古称石州，“三山抱石州，清水绕城流”是对离石地理的概括。

秋天的离石，天空格外蓝，白云成棉花团般涌动，以各种不同的姿态吸引着大街小巷行走的市民驻足仰望。从任意一个角度去观察，城市和天空完全融为一体，就像一幅山水画，有山有水有人物，漂亮极了。

来离石要参观的是王营庄乡村振兴示范区。吃过早餐，趁着清晨的凉爽出发了，车子行驶在弯弯曲曲的乡间公路上。秋天的田野总能给人以希望和惊喜，庄稼成片，郁郁葱葱，树木成行，俨然哨兵。王营庄处于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车子驶进村庄时，比我们更早到来的是一队少先队员，他们身着绿色上衣，胸前的红领巾在朝阳的照射下鲜艳夺目。

观光车载着我们前往示范基地，路边各种花草恣意绽放，三三两两的游人在园子里与花合影。山坡上，红色标语格外醒目：“懂农村，爱农业，爱农民”。农村、农业、农民，正是我们平常所强调的“三农”问题，被高高地悬挂在绿色葱茏的山坡上，时刻提醒我们要牢记在心间。

稻田是参观的一个重点，几十亩稻田像绿色地毯铺在河谷，稻穗已经开始泛着金黄色。这里也能种植水稻吗？我在心里追问。导游似乎明白大家的疑虑，介绍说，这是中国农业大学的教授们搞的试验田，今年是第一次。如果能够成功，将会优化离石农作物的多样性。

我低头看着这些水稻，既感陌生又觉新鲜。不是没见过水稻，是水稻在山西属于稀罕物。太原晋祠的稻田近几年复播了，但还是小面积种植，因为它依仗的是晋祠的水源，离开了晋祠水就不是晋祠大米了。没想到在离石的王营庄这样祖祖辈辈种植玉米、高粱、大豆的土地上也能看见水稻的身影，希望在即将迎来的收获季节听到丰收的消息。

王营庄的大棚绿植栽培格外引人注目。我专门留意了种植的品种：丽格海棠、仙客来、常春藤、变叶木、小发财树、蝴蝶兰、金鱼吊兰、红掌、油画微型月季、龟背竹、也门铁、墨兰、螺纹铁鸭掌木、龙须……这些绿植、花卉培育成功会走进城市的公园、街道，走进城市家庭，走进农家小院。

农人是最热爱花草树木的，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土地上长出的任何一种植物都会引起他们的兴趣。稍加留意会发现，每个农家院落的外边都种着蜀葵、大丽花、月季等，那种大红大紫渲染的是一种浓浓的生活气息。院子里面，总有一株或几株果树，要么枣树，要么梨树，枝头伸出院墙，累累果实吸引着过路的行人。这些普普通通不经意的点缀，能深刻地展现出农人对生活的热爱，对美的追求和向往。

下一站是千年景区大东沟，沿途书写着这样的标语：“骨脊山，以梦为马，向山而行。”一看就是出自诗人之手。海子在《祖国，或以梦为马》中写到：“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全诗把以梦为马和诗人紧紧联系在一起，独将此火高高举起，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以梦为马既是一个浪漫的词，也是一种追求的精神。

我们眼下以梦为马，向山而行，要看看千年景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时值正午，阳光洒满沥青路面，车子疾驰，行道树在窗前倏然而过，路边漂亮的村庄给人以闪念的动态感。头顶的蓝天白云也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我们一路走，它们一路追，天上地下形成呼应，挑逗之意，展露无疑。车子一直在爬坡，我越来越对千年景区大东沟有种神秘的期待。

抵达目的地，果然让我大开眼界，山谷辽阔，沟壑大开。青草茵茵满山坡，山坡之上是森林。草坪上游人如织，自拍、合影忙得不亦乐乎。孩童放着风筝，打闹嬉戏，权当在公园玩耍。婚庆公司见缝插针，把新人带进这神仙一般的世界里拍照。

头顶直升飞机在盘旋，可能是森林防火队的专用工具。我们在绿色的草坪上短暂停留，便进入林区。

林区的路不是很陡，适合慢走。我看见千年景区的标识，想起了李白当年被邀请去安徽泾县桃花潭游玩的故事。汪伦给李白去信说，桃花潭有万家酒店，保你吃好喝好玩好。李白到了桃花潭一看，所谓的万家酒店其实是个店名，并不是真有一万家。李白不仅没有觉得被骗，反而和汪伦成了朋友，还为他写了一首《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千年景区的“千年”是不是也如出一辙，因其所属千年镇而得名呢？兀自一乐。

大东沟属于原始森林，树木品种繁多，树身长有苔藓，一些裸石也被苔藓所包裹，这里的生态环境极好，山高林深，树密鸟多，偶尔几声鸟鸣衬托了林中的幽静。有山必有泉，山有山声，泉有泉音。山声响彻林杪，泉音叮咚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