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头(长篇小说选载)
作者: 吴克敬生命的源头在哪里?在母亲的乳头上。
———题记
第五章:拴起艳鲜的百岁来
与云朵今日有个约会的曾甜甜,赶在这个时候,也到云朵的茶裳体验馆里来了。
原在西安艺术学院服装设计专业与云朵同窗的曾甜甜,本科毕业后,没有停下她继续求学的路程,考到省外一家大学攻读了三年硕士学位,毕业回来,就又进入到西安艺术学院,成了一位很有前途的年轻教师。曾甜甜把云朵的话听进了耳朵,便以一个青年教师的声气,赞美云朵说得好,说到了事物的根本上。
曾甜甜赞美云朵时,像她在大学教室里面对她的学生时一样,既一边讲解她要讲解的课题,还一边做着她能做的手势。
应该说,曾甜甜是太会手势了,她做出来的手势,既有很大的力道,又有很大的感染力……就在她赞美时,在她的身后,又还走来了汝朋友。
在西安城的装修领域,很有点儿名望的汝朋友,与云朵的认识,就源于他给云朵装修了她的茶裳体验馆……为云朵装修茶裳体验馆,汝朋友可说是极尽了他的心机,无论外观,无论内饰,特别契合西安这座古城的特色,跻身在唐城墙遗址公园里,非常具有融入感,天衣无缝,就像是这里旧有的一处景观一样,有了它的存在,遗址公园就多了一分色彩,而少了它的存在,遗址公园就会少去一分色彩……汝朋友在装修了云朵的茶裳体验馆后,就也不讲道理地喜欢上了茶裳体验,有空没空,都要经常到这里来的呢。他来了,在这里品茗会儿云朵烹煮的茯砖茶,感受会儿这里独有的那种情趣,他的心情即会非常愉悦……今天他再次来到这里,心想还像往常一样,喝茶品茗,体验感受他想要的气氛。可是他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了云朵说出的那句话。云朵那句话,在他耳鼓上重锤似的敲击着,他如早来他一会儿的曾甜甜一样,也要赞美云朵了。
汝朋友赞美说:云朵说的对,生命的源头不会在别处,只能在母亲乳头上!
汝朋友在说出这句赞美的话时,人还在茶裳体验馆的大门外,肇拉妮和赖小虫听见了,就快步跑到体验馆的大门口,把汝朋友接了进来。走进大门里来的汝朋友,没有停下他正说着的话,因此话跟话地,又赞美了云朵两句。
汝朋友说:我赞同云朵说的话。
汝朋友说:云朵说的话,哲学得像真理一样。
汝朋友在赞美云朵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在这天早晨,因为云朵怀抱来的弃婴小云飞,给予云朵的刺激有多么强烈。他只心情不错地走到茶裳体验馆门口时,意外地听见了云朵说出的那句话,便满心以为,云朵说出的话,石破天惊,振聋发聩,使人不能自禁地要赞美她了呢!
汝朋友赞美了云朵几句话后,觉着心里还有要赞美的话说,却见云朵的茶裳体验馆大门口,一会儿暗一下,一会儿暗一下,每暗一下,就走进来一个人,他们不是别人,就是云朵茶裳体验馆里的熟客鹿鸣鹤、谈知风、艾为学。
像给云朵装修了茶裳体育馆的汝朋友一样,他们几位是也爱上了这处独特的地方,常要来这里喝茶品茗,消费闲谈,寻找的新生意。因为此,做药材生意的鹿鸣鹤、做图书生意的谈知风、与做饮食生意的艾为学,就在这里认识了。他们不仅认识了,一来二去的,还都成了云朵茶裳体验馆里的茯砖茶发烧友……今天他们是有约而来的哩。因为汝朋友前两日来,云朵的茶裳体验馆量身为他缝制了一件传统的唐装上衣,他试穿了后觉得特别合身,还特别满意,特别是这件唐装的用料,说粗不粗,说细不细,完全家织布的质地。这样的质地,在市场还找得见吗?或许找得见,但一定不容易。
为此,汝朋友便给在云朵茶裳体验馆里结识的鹿鸣鹤、谈知风、艾为学他们打了手机。
汝朋友在手机里,不无夸张地描述了云朵为他手工缝制的唐装,说那可是极品中的极品,人家云朵老板,放弃了机械运作,不辞辛劳,一针一线,全是她手工缝纫的。汝朋友在手机里说得快意,说着还说你就无法想象,她是如何想到的?就那么于领口和对襟处,巧到极处、妙到极处地包缝了一道细细的红色滚边,同时还在袖口,又略显夸张地缝制了一道两寸宽的翻边,让人穿在身上,顿感有种莫名的新鲜感,使人兴奋,叫人快乐。
最使汝朋友兴奋快乐的,应该还是云朵的精心设计,绣缝在唐装前襟前的那个云朵图案了。
在手机里,汝朋友给鹿鸣鹤、谈知风、艾为学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他说云朵为他定制的唐装是藏蓝色的,绣在唐装前襟上的云朵,也是藏蓝色的,颜色虽然相同,绣线的用材,与衣料却不相同,云朵选用了质地细滑光鲜的丝线,绣出来的云朵就很突出了,栩栩如生,有一种十分强烈的立体感,让人看着,既是卡通的,又是写意的,你可以把那团丝绣的云朵,看成一只欲飞的天鹅,还可以看成一只奔跑的小鹿……汝朋友因此把他穿着的这件定制唐装,还专门拍了写真照,用手机发给鹿鸣鹤、谈知风、艾为学他们。
听了汝朋友的推荐,看了汝朋友的写真照,鹿鸣鹤、谈知风、艾为学他们,无不眼红羡慕。他们因此就你约上我,我约上他,在这个他们此前难说特殊的早晨,到云朵的茶裳体验馆来了。他们来,是都希望云朵为他们,如给汝朋友一样,照样儿定制一件唐装的。
鹿鸣鹤虽然后来了一步,却也比谈知风、艾为学早了一步。因为早了那一步,他就还看见卓玛央金,抱着云朵捡来的弃婴小云飞,给小云飞喂着奶……央金给婴儿喂奶,本没有什么好稀奇的,鹿鸣鹤所以稀奇,都在于她是一位藏族女子。与此同时,汝朋友还要稀奇,与藏族女子站在一起的云朵,怀里竟也抱着个小孩子?
早来了好几步的汝朋友,已经全然知道了这个清晨发生在云朵身上的事情,他没有让鹿鸣鹤稀奇下去,几句话给他说了事情的原委,让鹿鸣鹤明白过来后,啧啧赞叹着,把云朵刚才说过的那句话,不无感慨地重复地又说了一遍。
汝朋友说:你来晚了,没听见。
汝朋友说:云朵说了,她说生命的源头,就在母亲乳头上!
汝朋友说:鸣鹤呀,你说云朵说得对不对?
汝朋友等不得鹿鸣鹤回答他的话,就抢着替他说了:我知道你像我一样,是也同意云朵的论断哩。
鹿鸣鹤听汝朋友这么说来,他就只有点头了。不是轻轻地点一下,而是重重地点了好几下……就在鹿鸣鹤点头的时候,落后了那么一点儿的谈知风、艾为学,也一脚前一脚后地到云朵的茶裳体验馆里来了。他俩来的时候,云朵捡来的婴儿小云飞,在卓玛央金的怀里已经吃饱了奶,并香香甜甜地睡了过去,所以他俩看见的场景是,央金与云朵相互交换着怀抱里的婴儿。因为此,他俩像鹿鸣鹤刚来云朵的茶裳体验馆时一样,懵懂着,好奇着……汝朋友是要给他俩说明情况的,却被鹿鸣鹤抢先了一嘴,拉住他俩说了呢。
鹿鸣鹤完全照搬汝朋友刚才说给他的话,先简略地复述一下事情的缘由,接着就把他刚才跳跃到她的舌尖上,想要赞美云朵的话,给他俩说出来了。
鹿鸣鹤说:云朵早晨说了句了不得了的话哩。
鹿鸣鹤说:她说生命的源头,就在母亲乳头上。
鹿鸣鹤说:你俩认同不认同,汝朋友是先认同了,我听了像他一样,也是认同了呢!
迟来的谈知风、艾为学岂有不认同的道理,他俩哇一声地赞叹起来。
谈知风、艾为学说:这话可是太哲学了呢!
谈知风、艾为学说:没有比这句话更真理的话了!
比云朵小了两岁的肇拉妮,像云朵一样,几年前就已成婚,而且也有了自己的小宝贝,这是她在云朵、赖小虫几位闺蜜中的优势了,学不学习的,已经积累了许多养育小孩的经验。云朵为她们茶裳体验馆抱来弃婴小云飞,她虽然没能先给小云飞喂奶,却也是闺蜜中最先靠近小云飞的人,她靠在卓玛央金身边,看她给小云飞喂奶的时候,会要伸手上去,摸一摸小云飞的小脑袋,掖一掖包裹着小云飞的花布小被角……央金给小云飞喂饱了奶,把小云飞交换到云朵的怀抱里,肇拉妮只让云朵小抱了一会儿,看她抱得很不老练,就给云朵说,我抱过我的娃娃了,你就学着点,看我怎么抱小孩。
肇拉妮把小云飞抢着抱在她的怀里,让云朵向她学习,是有她的一个不好明说的理由呢。
不过呢,她瞒不住闪射在她眼睛的那个理由,即就是陆陆续续走进茶裳体验馆来的汝朋友、鹿鸣鹤、谈知风、艾为学他们了。肇拉妮知道,他们几位,可是她们茶裳体验馆最为忠实的消费者呢,也就是市场经济条件下流行所称的上帝,或是传统所称呼的衣食父母。肇拉妮和赖小虫不能慢待了他们,她俩的大老板姐姐云朵,更是不能慢待了他们,她必须把云朵的手腾出来,让她好来接待她们的“上帝”,为他们提供他们所需的服务哩。
对于肇拉妮的心思,云朵心知肚明,但她不能同意肇拉妮说的一句话。在肇拉妮把小云飞从她怀里抱过去后,云朵给她丢过去了几句话。
云朵说:你说你抱过你的娃娃了,这我承认,但你不能说我没有抱过我的娃娃吧?
云朵说:刚才抱在我怀里的娃娃,你能说不是我的娃娃?
云朵说:我给我的娃娃把名字都起好了,我叫云朵,我的娃娃就叫云飞了。
云朵唯恐他人听不见似的,最后还加重了语气,发着狠说:你们听好了没有,我有娃娃了,我的娃娃叫云飞!
既然云朵自己这么说了,她的闺蜜雇员肇拉妮、赖小虫还能怎么说呢?
肇拉妮先说:好啊,我的娃娃有他的小伙伴了。
赖小虫跟着说:祝贺我们的老板姐姐,她有自己的娃娃了。
闺蜜雇员的肇拉妮、赖小虫对云朵表达了她们的态度,走进茶裳体验馆来的汝朋友、鹿鸣鹤、谈知风、艾为学,就都学着她俩的样子,表达了对云朵的祝贺。在他们几位的祝贺声里,肇拉妮、赖小虫听出了他们的需求,她们不能不满足几位“上帝”的需求,因此就直接给有了娃娃的老板姐姐云朵说了,要她务必以妈妈的姿态,给来茶裳体验馆想要缝制唐装的鹿鸣鹤、谈知风、艾为学,像给汝朋友一样,每人定制一件他那样的唐式服装。听着肇拉妮、赖小虫的话,鹿鸣鹤、谈知风、艾为学几位,高兴得连嘴都合不拢,他们几位借势卖起了乖,说他们交给云朵的生意,算是给她娃娃的贺礼了。
肇拉妮开心他们这么说,因此就替她的老板姐姐云朵给他们应承下来:好啊好啊,老板姐姐谢谢你们哩。
先还为着小云飞而哭泣的云朵,脸上这时浮现出一抹喜悦的色彩来。她既高兴鹿鸣鹤、谈知风、艾为学卖乖的话,还高兴肇拉妮代替她给他们几位应承的话,因此她顺手把小云飞送到肇拉妮的怀里,伸手拉住鹿鸣鹤、谈知风、艾为学他们几位,去到茶裳体验馆制作服装的那一角,取来软尺,给他们一个一个量起身材。
就在云朵给鹿鸣鹤、谈知风、艾为学量身材的时候,肇拉妮抱着刚刚有了名字的小云飞,坐在一面古色古香的圆形凳子上,从她的怀里摸出一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小心地对折着,一折又一折,折成窄窄的一绺儿后,又顺手从手工缝制衣裳的衣案上,抽来一截红色的细线,拦腰把那她折成窄绺儿的百元大钞,紧紧地扎起来,然后区分着折在一起的百元大钞,区分成如两个扇形合在一起的圆,挂在小云飞的脖子上,使小云飞的脖子顿然鲜亮起来。
肇拉妮说:我们老家有这样一个习俗,给娃娃脖子上拴钱,叫拴百岁。
肇拉妮说:云朵是咱的姐姐哩,给姐姐的娃娃能不拴百岁吗?
肇拉妮这么一说,闺蜜雇员的赖小虫,和闺蜜同窗过的曾甜甜,有种豁然顿悟似的喜悦。她俩立即学习着肇拉妮,从她们带在身边的小包里摸出钱来,给小云飞拴百岁了。
赖小虫像肇拉妮一样,摸出来的也是一张百元大钞,学着肇拉妮的样子,倒是给小云飞把百岁拴得很在行,而为云朵的闺蜜同窗曾甜甜,则摸来摸去,从她的随身小包里里摸出来的,就都是绿色的五十元人民币,她因此急得团团打转,肇拉妮看着她,笑笑地伸出手,从她手里接过绿绿的两张五十元人民币,帮她给小云飞扎百岁、拴百岁了……做为云朵茶裳体验馆里的茯茶发烧友,汝朋友、鹿鸣鹤、谈知风、艾为学,看着肇拉妮、赖小虫、曾甜甜都给小云飞的脖子上拴了百岁,他们能袖手旁观吗?当然不能了,他们全都大大方方的,也要给小云飞拴百岁了。生意人的他们,可能缺的是机会,可能缺的是人脉,而最不缺的大概就是钱了……他们生意人谁钱多?谁钱少?很难有个准数字,但所标配的,则一定是个黑色真皮小手包,鼓鼓囊囊的,看上去装的可都是钱哩。在这个特殊的氛围里,他们唰唰唰唰,全都扯着手包上的拉链,拉开来,你不数数儿,他不数数儿,抽出红红绿绿的几张钱,就是几张了,直往小云飞的小怀怀里塞,让肇拉妮、赖小虫,还有曾甜甜好一阵忙碌,把他们几位塞到小云飞怀里的钱票子,一张一张仔细地折好,并用红色的线线,扎成一个一个有模有样的百岁,全都拴在小云飞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