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山西孝义皮影戏

作者: 张钰涵

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承载着一个民族的历史记忆。近年来,国内外学者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承载深厚文化底蕴的传统艺术形式,其中皮影戏作为一种独特的表演艺术,受到了广泛关注。中国是皮影的主要发源地,皮影是中华民族灿烂的文化瑰宝,而在众多的皮影流派中,孝义皮影作为中国皮影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其独特的起源和发展演变的过程。随着人们生活方式的演变以及外来文化的传入,孝义皮影的传承也遇到了一些问题。面对这些问题,我们可以融入现代的科技手段让其更好地去传承。

一、探源山西孝义皮影戏

孝义地处吕梁山脉东麓、太原盆地西南部,得益于山西破碎的地形,其形成了一方独立的小天地,百余万亩的耕地养育了孝义人。该地自然资源丰富,交通便利,气候宜人,给孝义文化艺术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环境。且其历史悠久,积淀了厚重的地域文化,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存。被誉为“文化三绝”之一的孝义皮影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

孝义皮影是中国皮影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悠久。不同学者对孝义皮影戏的形成年代持有不同见解,具体何时形成,至今尚无定论。有学者认为孝义皮影源自春秋。春秋说的例证来自孝义居义村庙石碑上的碑文,其上载:“孝邑,古属魏地,子夏设教于西河,三贤演其影乐……”(武永虎《孝义皮影》)。可见此乃应和子夏“影乐设教”的典故,笔者认为此说法不具有说服力。而战国说则无实物确证,仅依仗当地人的传说,尚有待商榷。也有学者认为孝义皮影源自汉武帝时期。据《史记·孝武本纪》中记载:“上有所幸王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术盖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见焉。”大意是汉武帝的爱妃李夫人英年早逝,汉武帝对其十分思念,夜不能寐。宫廷艺师李少君命人把李夫人像刻在石头上放在青纱帐后边,并点上蜡烛来慰藉武帝的思念之情。后李少翁用驴皮制成李夫人像,并点上蜡烛让武帝在帷帐里观看。笔者认为这只是影子幻术的体现,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皮影戏。笔者认为直至北宋才形成了真正的孝义皮影戏。据考证孝义境内所发掘的一座北宋古墓,其墓壁上绘有一人手操影人玩闹,在《东京梦华录》和《梦粱录》中,均有记载北宋商家把影人当作商品出售的情景,这些描述是真正的皮影戏形成的有力证明。由此可知孝义皮影戏在北宋便已产生,有着近千年的历史,无愧于其中国皮影戏重要支派的地位。孝义皮影生于孝义,长于孝义,吸纳着“孝”“义”传统,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承续前代风华,滋养后世万民。尽管源头难寻,但精神不减。让我们将目光投之其发展历程,细看孝义皮影戏。

二、孝义皮影戏发展演变

由于孝义皮影戏的起源尚无定论,其溯源难度过大,仅在北宋有确证其已诞生,故本节以北宋为始来追溯孝义皮影戏的发展历程,探寻其变化。时至宋代,得益于商品经济的发展,皮影戏演出已规范、成熟。值得注意的是,皮影戏影人已作为商品进行出售,在孝义当地还出现了多家戏班和专事影人的雕刻者。北宋末的纷乱没有阻断孝义皮影的发展,在孝义的一座金代墓葬中,其墓壁上所绘影人有似明代孝义皮腔纸窗影人,已有后世孝义皮影的雏形。北宋时期孝义皮影戏戏班规模较小,素有“七紧八慢九消停”之说,因此少有可靠史料存留,故其早期的流派师承已多不可考。“1980年在孝义新城东北侧出土的大德二年(1298)元墓壁上刻有‘王同乐影传家,共守其职’的字样”(杨倩倩《山西皮影工艺技术初探》),元代已有专业从事皮影艺术的世家。在此墓墓壁上还绘有八幅纸窗影人,表明纸窗影戏在稳步发展并形成了一条有实物确证的传承谱系。

至明代,孝义皮影戏有了新的发展。“现孝义市皮影木偶博物馆存有明代‘庆成园’戏折子一份,上面记录时间为‘嘉靖二年(1523)二月初二’”(陈红帅、武淑红《山西孝义皮影戏探微》),有力确证了孝义皮影戏班社已经出现。时至清代,由于陕西关中饥荒频发,陕西碗碗腔纱窗影戏传入山西,这一艺术形式因得到群众喜爱而不断发展。清代也是孝义皮影发展的鼎盛时期,大量的皮影戏班与优秀艺人涌现。清初创建的孝义皮影戏班有“善清班”与“二义园”,两个班社均擅长表演皮腔纸窗影戏。其中“二义园”是孝义必独村的武氏家族皮影戏班社,有着清晰的家传谱系,诞生了许多优秀的影戏艺人。在清朝康熙年间,“四平班”逐渐发展起来,其领班说戏艺人为丑秃子,戏班主要上演由《封神演义》改编的皮腔纸窗影戏,至今在驿马乡宣化原戏台上还有该戏班演出时留下的舞台题记。清光绪年间,义盛轩(园)组建起来,主要艺人有金库之、于吉荣、于怀义、张子林等,以上演“四图三南”而闻名。同一时期,“大成园”也创建起来,主要艺人有张万年、张林保、高井荣、高仲玉等,其中张万年先生少时家中富裕,因此读过五年书,是老艺人中少见的“文化人”,不仅可以表演,还会编写剧本,为班社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至“民国”初年,孝义皮影戏迎来短暂的兴盛时期。当时孝义全境共有六七十家皮影戏班社,其中优秀艺人代表有武启家、马二红、那鹏飞等。但随着军阀混战愈演愈烈,到了20世纪30年代,大量皮影戏班社解散。例如,于吉荣1938年病逝,义盛园解散,当时孝义全境的皮影戏班社至1948年仅剩十二家,而演唱皮腔纸窗影戏的班社仅存“二义园”和“善清班”,孝义皮影戏的发展遇到了重大困难。但当地民众求吉避祸、祈福攘邪的心理需求以及婚丧嫁娶请戏班子的传统没有使得当地皮影戏班社绝迹。

抗日战争时期,孝义皮影戏班社迎来转机。为响应革命宣传需要,许多艺人主动加入晋绥抗战学院文化队和青年干部学校文化队,而后两队在1942年合并成立了大众剧社,剧社的骨干领导有不少孝义人,如张达雄、郭贵俊、张达珍等。至1945年冬,晋绥文联文工团中的孝义艺人组织成立了影剧队,专演皮影木偶戏,他们将皮影戏演出与抗日实际相结合,创作出《劳军》《大战汾阳城》等皮影戏,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为贯彻延安文艺座谈会精神,大量孝义青年下到乡镇进行皮影戏演出,他们的演出范围遍及半个山西,从城市到乡村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有力地支持了党的群众工作,并为孝义皮影戏的发展提供了人才储备。1948年,孝义十四县解放后,原孝义县文教局局长高明来孝工作,他高度重视孝义皮影戏发展,力求解决当前发展困境,将包括冯廷云、冯廷玉、梁全民等皮影艺人集结起来组成十一个班,加强思想教育,择选优秀剧目。他非常重视这一传统的民间艺术,认为它是开展农村文艺生活、宣传政策法规的极好办法。

1949年后,在党和当地政府的支持下,孝义皮影戏迎来了较大的发展。孝义本地皮影小组经过调整后精简为五个组,后由于两个小组支援太原和介休而同太原市人民曲艺场、介休县(今介休市)合作,招收了一批青年男女,充实了本地人才。将所剩的三个小组改为本县木偶剧团,使得当地皮影艺术得到了较大发展。据田生兰、梁全民老艺人回忆,剧团时常在外演出,受到了民众的喜爱,几乎场场爆满,但剧团规模扩大也导致了“四不去”的问题。除政府支持的职业剧团外,也有一些半职业的团体,他们半农半演,演出呈季节性流动。1960年2月18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飞跃发展的木偶戏、皮影戏艺术》的文章,号召广大木偶戏、皮影戏工作者大胆革新创造,提高剧目思想水平。孝义影戏艺人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在舞台布置、灯光设置、操作技术上都有所改进,有的剧团用真人代替皮影,使得皮影戏发生了质变。在这一时期,无论职业还是半职业的剧团数量都有所上升,演出活动十分活跃,创作出了《白毛女》《赤叶河》《血泪仇》等优秀剧目,但一些传统剧目,如《封神演义》改编的神话戏本子只有经过严格的审查才能上演,对传统剧目的传承发展造成了一定困难。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皮影戏发展受到了巨大挫折。影戏表演只限于“革命样板戏”,对孝义皮影戏的传承发展造成了惨烈破坏。

改革开放后,影戏表演恢复。孝义皮影戏出现短暂发展,但已大不如前。“1989年,由孝义木偶艺术团组成了山西皮影木偶艺术团应邀赴英国友好演出,演出的皮影戏《收五毒》《张羽煮海》等,享誉西欧。”(武永虎《孝义皮影》)但随着大众媒体的普及,剧团演出的时间逐渐减少,不再受到民众的青睐,渐趋边缘化。针对这一情况,在政府以及民间艺人的努力下,孝义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得以建立,并积极鼓励青年向老艺人学习皮影技术,同孝义本地众多学校合作,培养新一代影戏艺人。至2006年,传承千年的孝义皮影戏被国务院列入全国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皮影演出已不再为满足民众文化娱乐需求,而倾向于保护留存,与此相适应,皮影演出的剧目重新回归以《西游记》与《封神演义》为主改编的神话剧目。值得欣慰的是,孝义皮影戏作为一种具有孝义本地特色的民间传统艺术,在多次国内外演出中得到了观众和专家们的一致好评,证明其还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与深厚的发展潜力。

三、孝义皮影戏的传承

孝义皮影戏作为文化遗产,在现代社会的快速发展中正经历保护与传承的双重挑战。但随着现代文化生活的多样化,其面临着被边缘化甚至失传的危险。于是立足于山西转型发展,如何在瓶颈期实现孝义皮影戏的可持续发展,成为亟须解决的问题。在这里,笔者试着提出几点建议,希望能够为孝义皮影戏的传承与发展贡献绵薄之力。

第一,融入现代数字技术。在数字化艺术的浪潮中,孝义皮影戏的发展亟须融入现代技术与创新理念。剧团可在政府帮助下吸纳相关领域的专业人才,构建皮影艺术创新发展体系,该体系将整合艺术创作、技术支持与市场推广等多维度实践。在此基础上,建立皮影元素知识库平台,运用数据可视化技术实现皮影艺术的数字化存档与可视化宣传,使得皮影戏的文化内涵和艺术价值得以在全球范围内传播。接下来,可以利用混合现实MR技术,结合人工智能AI算法,打造沉浸式的互动平台。这些技术可对皮影戏的表演进行数字化模拟和智能化创新,使其在保持传统精髓的同时,满足现代社会的审美需求和文化消费习惯,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传统与现代的文化桥梁。

第二,创新皮影IP形象及剧目。民间艺术植根于生活与人民群众,现实生活是其生存与发展的土壤,国家政策的扶持与保护只能起到辅助作用。传统皮影人物及剧目多取材于经典话本和传统道德精神,这些内容在现代缺乏吸引力。因此,皮影艺术需要与时俱进,进行内容与形式的创新。剧团可借鉴相关非遗,融入现代审美观和热点创新元素,开发具有地方特色的“城市系列”和“节日限定”等IP形象,如引入多巴胺色彩搭配等,利用明丽的高饱和色彩给人带来积极的心理联想,实现“情绪疗愈”。同时,在剧目创作上可贴合现代审美及价值,融入地方特色与民族风情,使皮影戏更加贴近现实,增强观众的共鸣,从而在现代社会中获得持续发展的生命力。

第三,构建完善的发展体系。艺术的传承和发展离不开优秀人才的基础,因此,优化传承方式、发挥老艺人帮带作用显得尤为重要。在这一过程中,可借鉴“导师帮带制”,这是一种在基层工作中行之有效的人才培养模式,通过老艺人的手把手帮带,年轻一代能够迅速成长,实现技艺和经验的传承。同时,引入现代职业教育理念,通过建立职业教育教师标准框架,提高职教教师培养质量,培养“双师型”教师,以适应现代教育的需求。此外,落实薪酬制度也是关键,通过明确薪酬管理目标和原则,建立绩效考核体系,明确薪酬结构和薪酬福利政策。这不仅能够吸引更多的人才投身于艺术传承事业,还能免除学员后顾之忧,确保传承工作的持续性和稳定性。

历经千年的孝义皮影戏作为中国远古“电影”的典型代表,丰富了民众的文化生活,在国际文化交流中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孝义皮影戏不仅调节了民众的生活节奏,还传递了民间的传统文化,整合了民间的人际关系。孝义皮影戏作为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其传承也十分重要。面对传承中出现的问题,皮影戏需与时俱进,融入当代文化心理,不断创新,重振传统民间艺术的活力。

本文系黑龙江省2024年大学生创新训练计划省级一般项目“古‘影’今声—传统非遗皮影戏在数字化时代的应用研究”(项目编号:S202410212160)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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